第四百九十三章高丽鱼水情 三百排雷工兵被撤下来后，安然无恙出现在岳托面前的，不足七十人，其余的人，全都变成了阵地前方雷区里的一团团黑炭。 简易燃烧瓶中装着的汽油还在猛烈地燃烧着，热浪几乎要把人烤焦了一样，隔着老远，都还能够感受得到灼热的气浪。从这，也可以想象得出，火海之中的温度有多高。 看了一眼撤退下来的几十个被熏得乌漆嘛黑的藤甲工兵，岳托不由自主地在心底哀叹了一声，又抬头瞧了一眼远处阵地上还在熊熊燃烧的火焰，无力地挥了挥手下令道：“传令下去，鸣金收兵，全队回营。” “嗻！~”亲兵大声地应了一声，转身将岳托的命令传递了下去。 “呜~昂！~” “呜~昂！~” 悠长的牛角声响了起来，瞬间传遍了整个摩云里，并且在摩云里的峰峦之间，不停地来回飘荡。女真骑兵听到号角声，顿时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面对着对面那纵横交错的阵地，底下这些女真骑兵真的有些焦头烂额。 如何攻克阵地，是领兵佐领、统领的事情，可是冲锋陷阵，执行佐领、统领命令的，却是他们这些小兵！佐领、统领可以只需要一拍脑门就决定怎么攻打阵地，而他们这些小兵，却需要为此付出鲜血的代价！ 很快，几千女真骑兵便回到了位于摩云里阵地前方十里外的大营。回到大营后，普通女真骑兵可以稍微放松休息一下，而各个佐领的统领协领，则被岳托召集进了大营，商讨如何攻克摩云里阵地。 摩云里阵地上，沈君山和张进听见女真骑兵鸣金收兵的号角声，也终于暗自松了一口气，而其余普通的士兵，则大声欢呼呐喊了起来。“万岁！万岁！”的呼喊声响彻在天地间，在摩云里的山林间不停地回荡着。 而一团哨探队的队员，则全部被沈君山给撒了出去，一些专门负责监视掌控女真骑兵的进一步的动向，而另外一些人，则漫山遍野的开始寻找逃入其中的高丽野人。 很快，一些高丽野人便被哨探队从山林之中给搜寻了出来，带进了摩云里阵地后方的营区之中。 热气腾腾的洗澡水早就准备好了，用半人高的大浴桶装着，一排排整齐地摆放在营区单独圈划出来的沐浴区里。还有散发着香味儿的香皂，一块一块的，就摆放在浴桶旁边。 那些最先被带进营区的高丽人，直接就被后勤处的人带到了沐浴区，沐浴更衣。这个时候的高丽人，洗澡炮温泉，那是贵族才有的特权，普通的高丽人，一年到头能够洗得上一次澡，那都不错了，更别说这些处于荒郊野外，在高丽贵族眼中，完全就是‘野人’的乡下人了。 很多人，一辈子都不见得能够洗上一次澡，即便他们就生活在海边，生活在山涧泉水之间。只不过，山林是王室贵族的，河流是王室贵族的，土地也一样是王室贵族的！他们能够在乡野之间苟延残喘，那也只是因为那些王室贵族还没能将手伸得这么长，这么远而已！ 而名义上，他们开辟出来的土地，也是属于王室贵族所有！要是哪天，某个他们土地上的领主心血来潮，从城里来到了乡野上，转悠了一圈，然后让手下的士兵将他们现在开垦出来的这些土地农田，给强占了过去，他们连一丁点的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而事实上，这些生活在乡野之间的‘野人’，之所以被称为野人，是因为他们连读书识字的权力也都被高丽王室贵族所剥夺，完完全全就是一些睁眼瞎，连大字都不识一个！洗澡沐浴，对于这些野人来说，更是想都不敢想的奢侈事了！ 在这些高丽野人眼中，那些大明人，跟那些把他们强行从村子里带出来的女真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事实上，对于那些女真人强行把他们从村子里赶出来，带到摩云里的真实的意图，他们中绝大多数人，甚至根本就想像不到！在他们的意识观念里，听从贵人的命令，是他们的本能！ 而现在，那些大明人不仅仅救了他们中间绝大多数人的性命，还在营区之中准备好了香汤沐浴，对于这些高丽野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人间天堂，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啊！ 之前，那些大明哨探队找到隐藏在山林之中的这些高丽野人，要把他们带下山的时候，他们还有些害怕胆怯，不敢下山，只有极少数胆子稍微大一点的男人，跟着哨探队下了山，走进了大明义勇军的营帐之中。 没想到，迎接他们的不是刀剑弓矢，竟然是热腾腾的洗澡水！这让那些高丽男人简直是喜出望外。 “你们先在这沐浴洗澡，浴桶旁边放着的是香皂和毛巾，香皂是用来净身的，毛巾是用来擦拭身体的。把香皂抹在身上，洗干净了身子后，再用毛巾擦拭身体。”陪同着这些高丽人一起来到沐浴区的几个懂高丽话的翻译一边走着一边说道，停顿了一下，又指着不远处，放在架子上的一些废旧军装说道：“洗干净了之后，就到那边自己拿衣服穿上，每人一套，不许多拿多占！谁要是不听话，我们大明的刀剑，也不是摆设！都听明白没有？” 最后几句话，骤然提高了声音，顿时将在场的所有高丽人都吓了一大跳，急忙跪着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行了，赶紧起来，沐浴洗漱，你们只有两刻钟，两刻钟过后开饭，去晚了，就没得饭吃了！”翻译冷声说道，说着，又回头对身边的两个义勇军的二等兵说道：“你们几个把他们看好了，谁要是没洗干净，一律不准走出营区，我可不想因为他们的个人卫生没搞好，被传染到本地的疾病。” 几个二等兵急忙躬身应道：“是。” 等翻译走后，沐浴区就只剩下了几个义勇军站在外围看着，那二三十个高丽人互相对视了几眼，随后才有一个男的走到其中一个二等兵跟前，跪下匍匐在地说道：“大人，我们真的可以沐浴洗澡吗？” 那个二等兵却根本听不懂高丽话，有些不明所以地瞧着那个高丽男人，楞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扶起他，说道：“大哥，你快起来，我们军中不兴跪拜礼的，让长官看见了，我又要挨骂了。” 二等兵听不懂高丽人的高丽话，高丽人也同样听不懂二等兵的汉语，两人可就真成了鸡根鸭讲，怎么讲也讲不清了。 最后还是借助了手上的动作，连比带划的，那个高丽人才真的明白过来，原来，这些大明人是真的想让他们沐浴洗澡呢！ 搞明白大明人的真实意图后，那些高丽人顿时高兴得跳了起来，吧身上破烂的脏衣服一脱，就跳进了浴桶，一边哼唱着歌儿，一边在浴桶里不停地搓洗了起来。 几个二等兵见状，不由得相视苦笑了一下。突然间，其中一个二等兵脸色猛地一边，冲了上去，一边冲上前去一边大声叫道：“喂喂喂，那个不能吃，不能吃的！” 几个大明义勇军一起回头望去，却见其中一个高丽人，竟然拿起浴桶旁边的香皂，正往嘴里塞去，而他旁边几个人，也有样学样地拿起香皂，放到鼻子下面闻了一下，互相惊喜地说道：“好香啊！”也跟着往嘴里塞去。 “喂喂喂，这不能吃，这是用来洗澡的，不是用来吃的！”其余几个义勇军也跟着一起冲上前去，将那几个高丽人手上的香皂抢了下来，摇手说道：“这不是吃的，是用来洗澡的。”说着，还拿着香皂在身上比划着擦拭了几下，然后才又把香皂递了回去。 那几个高丽人这才回过神来，拿起香皂在身上擦洗着，嘴里却嘟哝着：“这些大明贵人真是奢侈，暴殄天物，这么香的点心竟然用来洗澡。” 不过，擦拭过香皂之后，再用水一下，身上竟然真的好想也带上了一层香气似的，不禁让这些高丽人感觉惊讶莫名。 洗完澡后，几个大明义勇军又提了几桶清水，让那些高丽野人站成一排，然后挨个泼着冲洗了一下，这才让他们拿起毛巾，擦拭干净了身上的水珠，然后才带着他们去放着用开水消毒浆洗过后的旧军服的架子前，让他们各自挑选了一套。 虽然只是些以前苏松新陆营的时候穿过的旧军服，但是在这些高丽人眼中，依然是华贵好看得不得了的上好衣服了，拿在手上不停地抚摸着，根本就舍不得穿。 几个大明义勇军连比带划地催促了好几遍，那几十个高丽人这才将衣服穿在身上，然后洋洋得意地来回走动着。时不时的还学着贵族人那样鞠躬行礼，然后哈哈大笑着。几个大明义勇军不禁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些高丽人，感觉他们就像是沐浴而冠的猴子一样，让人忍俊不禁。 洗完澡，那几十个高丽人又被带去了食堂，美美的吃上了一顿，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山珍海味一般的美味食物。而这些在高丽野人眼中，几乎只有王室贵族才能够吃得上的美味食物，只不过是大明义勇军都快要吃吐了的罐头肉而已。 让那三十多个高丽人美美地吃上了一顿，又舒坦地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上午，沈君山才让后勤处的人，把那三十多个高丽人又给送了出去，一起送出去的，还有三十几罐罐头红烧肉。后勤处的人，还费了老鼻子的劲，才总算是教会了这些高丽野人如何开启罐头，如何加热并且食用这些罐头红烧肉。 进山搜索这些隐藏起来的高丽野人的哨探队，效果并不是很明显，整整一天，也才只找出来了这么三十几个高丽野人而已。而其余的高丽野人，竟然跟消失了一样，任凭哨探队怎么寻找，都没能再找出更多的人来。 因此，对于沈君山来说，这三十几个高丽人，就成了他跟高丽人搞好军民鱼水情的桥梁纽带，只能通过他们的嘴，去宣传去述说大明义勇军对他们高丽野人的好了。 现在看来，至少这三十几个高丽人在离开的时候，全都是依依不舍，三步一停顿，五步一回头的。若不是随行的那几个翻译在他们身边不停地劝说着，恐怕这三十几个高丽人，没有一个愿意离开摩云里阵地的。 摩云里阵地里，大明义勇军正利用这难得的短暂的休战机会，在抓紧时间跟高丽野人拉近关系，而十里外的女真大营里，岳托却正在为攻克摩云里阵地而大发雷霆。 从昨天还没到午时，岳托下令鸣金收兵开始，直到现在，岳托召集起来的各个佐领协领，竟然还在为如何攻打摩云里阵地而吵闹不休，争执不已！ 三百藤甲工兵，事实证明还是有一定的效果的，摆在岳托面前的将近二十枚地雷，就是最好的证明。可是那又怎样？岳托承认他们的牺牲，认可他们用生命排除的地雷，但是镶红旗中其他那些统领佐领却不会这样认为！他们只会看到藤甲工兵损伤大半，最后只有几十个人逃了回来！ 他们只会指责岳托这个镶红旗旗主，而真要让他们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去攻克对面的大明义勇军阵地，他们又只会互相推诿，谁也不肯上前！ 争执来争执去，最后岳托再也忍不住了，起身一句话也没说，就阴沉着脸直接走出了中军帐！虽然岳托甩袖离去了，但他肩上的责任却没法甩掉。摩云里阵地必须攻克，海州牧府城中的镶红旗旗兵，也必须救援，哪怕需要为此而付出必不可少的代价，也一定要救！ 藤甲工兵经此一战，已经无力再战了，岳托也不可能再寄希望于剩下那不到七十个藤甲工兵，再去清除那么大一块区域的雷区，而且，他也需要给自己以后的藤甲工兵留下一些种子，留下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兵。 藤甲工兵不能再用了，直接用人命去填，去冲锋陷阵，岳托也不可能下达这样的命令，真要那样做的话，他岳托就会成为镶红旗的罪人，甚至成为最后一名镶红旗旗主。 所以，思来想去，岳托觉得，还是只有用高丽野人的性命，去填满通往大明义勇军摩云里阵地的死亡之路！ 岳托的想法很快就变成了命令，直接下达到了第三佐领麾下的牛录旗里，一个个牛录，分成一个个百人，开始从营区四下出击，搜捕寻找一切可以找到的高丽野人的村落和隐藏之地。 前两天的那次搜捕，已经将附近几个高丽野人聚集的村落扫荡一空，虽然为了欺骗那些高丽野人，女真人并没有将他们的村落夷为平地，但村子里能带走的稍微年轻一点的高丽人，基本上全都被带走了，只剩下了一些老得不能走动的孤寡老人了。 但是在昨天跟大明义勇军交手之时，之前欺骗高丽野人的那一套说辞已经被对面的大明义勇军给彻底的揭穿了，现在这些高丽野人肯定不会再相信女真人的那一套说辞了。所以，要想再弄到一批足够数量的高丽野人，就只能采取一些非常的手段了。 摩云里附近的几个高丽野人聚居的村落里，跟着那三十几个有幸去了一趟大明义勇军，然后还穿着一套帅气威武的军装的高丽野人，来到他们聚居的村落里的翻译，正在朝像是为观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一样围着那几个穿着军装的高丽野人不停转悠的村落里其他的高丽野人，不停地宣传着大明义勇军的一些方针政策，甚至还把军中军民鱼水情那一套说辞都给一起搬了出来。 只不过那些高丽野人似乎对穿着军装，被抓去大明军营中，过了一夜，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的族人，更加的感兴趣。甚至还有人拉着那几个高丽野人，使劲地闻了闻，有几个高丽女人还将脑袋都几乎贴在那几个高丽野人身上了，使劲地闻着，然后说着“好香啊，跟花香儿似的。”之类的话。 翻译见状，只得放弃继续宣传那些军民鱼水情之类的话，转而从这些高丽人感兴趣的地方入手，拿出一块香皂，朝众人亮了一下，说道：“这是香皂，可以用来洗手净面，让人的身上保持长久的香味，很神奇的东西呢。” 说着，翻译又转头对去过军营中的一个高丽人说道：“你去打些水来。” 那个高丽人兴奋地点了点头，跑了开去，很快便提着一个水桶飞奔了过来，放到翻译跟前，躬身说道：“大人，水来了。” 翻译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辛苦你了。”然后用手浇了一点水，把手沾湿了，然后再把香皂抹到手上，放下香皂，来回搓洗了几下，然后才用水把手洗干净，说道：“呐，就是这样用的，你们闻闻，是不是很香啊？” 几个围在木桶边的高丽人使劲闻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点头说道：“香，真香，跟花儿一样香！” 翻译轻笑着回头让跟随而来的几个大明义勇军，将皇明商贸集团用来当成礼品，赠送给客人免费试用的小块装的香皂，给村落里的高丽人一人发了一块。 一边发，翻译还在一旁说道：“这是我们大明义勇军免费赠送给大家的，大家可以拿回去好好的洗个澡，净下身子，从此香喷喷的做人，干干净净地做人！”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拿到香皂的高丽人，纷纷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磕头说道。 “大家快起来，快起来吧！”翻译急忙虚抬了一下双手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此次我们大明义勇军来到高丽，是为了帮你们打跑侵占你们家园，焚烧践踏你们庄稼的女真鞑子，是为了让每一个高丽人，不论王室贵族，还是乡间野人，都能够过上幸福甜美的日子！”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翻译才又回头对跟随着一起来的义勇军战士说道：“把罐头拿来。” 两个士兵很快就推着一个装满了罐头的平板车，走到了翻译跟前。那几个去过大明军营的高丽人，看见平板车上的罐头，顿时两眼放光，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低声叫道：“罐头，罐头！” 其他人有些不明所以地瞧着那几个兴奋的高丽人，有人低声问道：“什么是罐头。” “美味好吃的食物。”那几个高丽人低声回应道。 翻译拿起一个罐头，朝一干高丽人亮了亮，说道：“这是罐头，在我们大明，也只有极少数富贵人家才能够吃得上。我们将军知道大家的生活不容易，特意让我给大家带了些来，让大家都能够品尝一下。” 说着，翻译又将罐头随手递给了其中一个高丽人，说道：“去把罐头加热了。” “是，大人。”那个高丽人接过罐头，走到一旁的一个露天灶台边，将罐头放在了灶头上，然后点火加热。 在一众高丽人惊讶的眼光中，那罐罐头红烧肉很快便吱吱吱地发出了轻微的噼啪声，冒起了丝丝青烟，空气中也弥漫开一股浓浓的肉香味来。 所有的高丽人都忍不住吸了一口香气，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有几个稍微聪明一点的高丽人，转身跑进屋里，很快便拿出来了几个破碗，一脸渴求地望着腾腾冒着热气的罐头罐子。 “好了，把罐头分给大伙儿尝尝吧，每个人都要有，不准有所偏袒，知道吗？”翻译又对那个正在加热罐头的高丽人说道。 “是，大人。”那个高丽人急忙躬身应道，随后便转身接过了几个族人递上来的破碗，用勺子打了小小的一勺子，倒进了碗里，接着又打了一勺子，倒给另外一个族人。其他族人见状，也急忙跑去拿来了碗筷，围着那个高丽人身边，期盼地瞧着他手中的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