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已经开始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宁可面对三个之前状态的潘尼斯，也不愿意面对一个被愤怒吞噬的潘尼斯，在他的认知里，潘尼斯已经彻底疯狂了，完全失去了理智。就在几分钟之前，当潘尼斯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就闪电般冲了过来，完全放弃了任何防守性的动作，发起了最猛烈最决绝的攻击，给人的感觉像是宁可放弃生命，也要拖着赫尔他一起坠落地狱。

就连阿斯克，就连这个冷漠到像石头一样的男人也不得不表露出惊讶的神态，认识这么多年了，在他的记忆力，凯尔的形象永远是沉着稳重举止优雅风度翩翩，从来没有任何一刻会和现在一样，再没有和煦的笑容，再没有周详的计划，再没有一切尽在把握的从容，反而变得像一只因为被逼入绝境而疯狂的猛兽，面对比自己还要强大的敌人发出挑战的咆哮，用自己可以使用的一切手段攻击敌人，哪怕自己受到重伤，也要在敌人身上多添一道血痕。

的确，潘尼斯就像疯了一样，似乎已经忘记了一切，镰刀的切割、寒冷的刺激、血液的流失、肢体的残缺，这些已经都不再重要了。肚子要被戳穿了？没关系，反正马上就冻结了。肠子要被切断了？没关系，反正除了疼痛之外一时死不了。手指要被截断了？没关系，少一根手指对战斗力影响不大。脖子要被砍中了？这个要躲一下，死人是没有战斗力的。潘尼斯紧紧贴在赫尔的身边，就这样无所顾忌的以伤换伤，单手剑、匕首、腕刃、拳刺、爪刺、弩矢、金属钎、拳脚、手肘、膝盖、额头、指甲、牙齿，所有能用来给敌人制造伤害的事物，都被潘尼斯用来当做武器，只要能多发动一次攻势，已经无所谓使用什么了。

赫尔有些慌了，这样的攻击在他漫长的生命力也只面对过一次，现在这是第二次。上一次面对类似的攻击，也是由潘尼斯发动的，那是在浮空艇上的交锋，不过，那一次虽然潘尼斯也是这样近身高频率的进行贴身战斗，但完全不像现在这样无所顾忌，也不像现在这样把无限制的攻击发挥到极致。即使已经经过了不知几十万年的岁月，但赫尔见到的战斗都是正常化的，根本没有面对这种疯狗一样敌人的经验，因此只能勉强的尽量减少自己所受到的伤害，同时尽量给潘尼斯施加更加致命的打击。

但是，没用。潘尼斯之前说过，他已经发现了赫尔最致命的弱点，这个弱点就是战斗经验很欠缺，毕竟赫尔作为高阶神职人员，即使活的再长久，真正亲身经历的近身战斗也不会太多，尤其是最后这十多万年，几乎没有进行过正面战斗，空有神恩带来的力量加成，却无法发挥到极致，太多的机会，太多的空隙，都没能把握住，反而犯下了不少错误，如果不是依靠着光术的救场，估计已经死掉不知道多少次了。

“冷静点。”当潘尼斯发起第十四次攻击的时候，阿斯克才跟了上来，不是阿斯克从惊讶中恢复的太慢，而是潘尼斯的动作实在太快，时间其实只过去了四秒而已。在赫尔被逼着又退了几步的时候，一把匕首突然出现在赫尔倒退的路径上，几乎等到要撞上匕首了赫尔才发觉威胁，尽力扭动腰部避让，但还是被匕首在腰部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一击奏效，阿斯克急退几步，为潘尼斯留下继续攻击的空间，但还是低喝道：“你太激动了，现在冷静一点还有救，先退回来。”

“我死不了。”潘尼斯的状态虽然显得疯狂，但是声音听起来格外冷静，攻势丝毫不见停顿的说道：“我很正常，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正常，不用担心，配合我。”

阿斯克斧凿般的脸上表情动了动，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漠刚硬，也不再继续劝说。多年的配合，让他和凯尔之间早就充满了默契，他知道，无论任何时候，自己都可以完全相信这位人类伙伴，凯尔永远不会对不起朋友，凯尔永远不会让朋友们失望，因此，既然凯尔说他自己很正常，那他就一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么只要配合他，就会像曾经经历过的无数次战斗一样，毫无悬念地迎来最终辉煌的胜利。

所以，阿斯克沉默了，在沉默中两人改变了扮演的角色。战斗最开始的时候，潘尼斯主要负责防御，真正有效的进攻都交给阿斯克来进行，但是到了现在，两人的位置调换了，疯狂的潘尼斯用尽一切手段承担起主要攻击的职责，而阿斯克变成在一旁承担辅助的任务，用适时的攻击为潘尼斯尽量减少受到致命攻击的次数，至于非致命攻击，潘尼斯根本不在乎。

赫尔虽然动作慌乱，但是心里却渐渐安定下来，因为他发现，随着潘尼斯受到的伤害越来越多，因为愤怒而爆发的状态也慢慢变得低迷，就连动作，都似乎变慢了一些。赫尔心里清楚，只要再坚持几分钟，支撑到潘尼斯爆发状态结束，他们两人就再也没有胜利的机会了。

不仅他发现了这个问题，潘尼斯自己也发现了，但是他却一点没有惊慌的表现，只是低喝道：“阿斯克，三十秒。”

两人间战斗的默契让阿斯克立刻领会了潘尼斯的指令，根本没有考虑为什么，阿斯克就突然贴近赫尔，接替潘尼斯展开攻势，而潘尼斯反而抽身后退，转眼间退出了七八米外。

除了潘尼斯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退出去，赫尔只看到潘尼斯站在原地不动，手伸进自己的大衣里，不知道做了些什么，他知道无论潘尼斯在做什么，对他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必须马上去阻止，但是阿斯克却半步也不退，紧紧纠缠着他，让他根本没有机会过去。当他终于找到机会逼退阿斯克的时候，看到的确实潘尼斯对他露出了一个诡异而充满了嘲讽的笑容。

下一瞬间，潘尼斯原地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紧紧贴在他的背后，就算他及时发现，努力用手里的镰刀末端向后猛刺，但即便潘尼斯的胸口被刺穿，依然伸出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腰部，让两人完全贴在一起。

下一刻，剧烈的爆炸在两人贴合的位置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