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最后的问题，也是最重大的问题。亡灵存在的必然性，导致这些亡灵们，在失去了神灵力量支持的情况下不会消亡，依然可以像现在一样存在，而按照奈莉之前的安排，只要有少女们和潘尼斯的配合，以潘尼斯在各族高层中的威望，和少女们的队伍在各势力中受重视的程度，让亡灵们渐渐被生灵们接受，让两个世界慢慢建立起正常的流通秩序，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所以，现在的关键问题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那就是防止已经安排好的计划，被重新占据神躯的达纳库斯所破坏。大家都知道，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方法，一个最坏的方法，每个人都知道这个方法是什么，包括身在神国的奈莉，也包括身在神国门外的潘尼斯，冲进雾之门，杀死占据奈莉躯体的达纳库斯，这是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唯一的方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芬奇和露茜娅很清楚潘尼斯也知道这个方法，他们当然知道，凯尔既然来到了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奈莉之前曾经说过，她不怕自己的计划出现意外，因为当意外发生的时候，凯尔一定会即使出现到她的身边，为她处理掉一切她解决不了的麻烦。现在看来，奈莉对凯尔的了解果然是其他人都比不上的，凯尔果然出现了，而且不需要询问，一定是为了替她解决掉计划外的麻烦而来的。但是，此时此刻，看着默然而立的潘尼斯，两个陪伴了奈莉多年，了解绝大部分奈莉计划的亡灵，第一次觉得奈莉实在有些残忍。是啊，让自己最爱也是最爱自己的人，赶到自己身边，目的就是为了满足她自己的心愿，亲手把她杀死，亲手断绝掉爱人生还的最后希望，而这一切，还需要她的爱人主动去作出决定，主动去承担一切责任，世上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吗？两个亡灵很难去想象，离开了祈祷大厅，正站在仪式之间门前，抚摸着仪式之间大门一言不发的凯尔，此时到底在想些什么，是在回忆过去两人相伴时美好的时光？是在痛恨残酷无情的命运？还是在痛苦的怨恨着奈莉的任性与残忍？通过凯尔的背影，两人什么也看不出来，只能看出现在的凯尔，表面上充满了平静，平静的就像一潭不流动的死水，没有一点点波澜。

少女们也不敢去想象，潘尼斯此时的内心活动，她们不像芬奇和露茜娅，她们很清楚，虽然还不知道原因，但这些年来，潘尼斯在自我否定的同时，心里对奈莉充满了愧疚，现在偏偏要让明明已经很愧疚的他，亲手杀死自己的爱人，他的内心就算恢复了坚强，又真的可以承受这份伤痛和压力吗？也许，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的确已经做好了这个觉悟，亲手杀死自己的爱人，让自己的罪孽更加深重的觉悟，但是，他真的还会出来吗？在之前，少女们用自己的生命作为筹码，逼他一定要活着回来，但是现在大家都明白，有了露茜娅和芬奇，以及外面萨恩和茜拉的保障，筹码已经失效了，能够挽留住潘尼斯的内心，让他有再度踏出仪式之间这个想法的，也就只有这几年来形成的牵挂了。不过，这份牵挂真的足够了吗？少女们没有一个人敢给出确切的答案。

“不过，也许情况没有这么坏？”少女们彼此对视着，用最低的声音窃窃私语：“里面的可是奈莉大人啊，最信任他，最爱着他的奈莉大人，你们想想，如果换成咱们几个，会忍心让潘尼斯承受如此的痛苦，最后陪着她一起永远沉睡于另一个世界吗？没有人忍心吧，那么，奈莉大人又怎么可能忍心呢？说不定她做出了什么安排，让潘尼斯必须回来呢？”

“大姐，你的想法太理想化了。”丽娜却相对悲观的摇了摇头：“奈莉大人她毕竟只是凡人而不是神，她也有无法办到的事，像你说的这种，怎么可能做到。呃，不对，我说错了，她之前就相当于神灵，那说不定……”

“其实我有个想法，让人不安的想法。”很明显，想法相对灰暗的是最现实的芙蕾雅，公主殿下叹了口气说道：“也许对于奈莉大人的计划来说，咱们就是最大的变量，换句话说，其实在奈莉大人的计划里，也许做出了让潘尼斯必须回来的安排，但是，咱们的出现，反而破坏了这个计划。”

“你是说……责任？”凯瑟琳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脸色发白的说道：“原本奈莉大人给潘尼斯和两个时间留下的羁绊是责任吗？”

“你还记得刚才芬奇先生说的吧，大姐，在他刚复苏的时候，也是有着很浓的自毁倾向的，但是，奈莉大人和她谈了很久关于未来亡灵们的道路，请求他的帮助，这让他不得不放弃自毁，最终慢慢接受了现实。”芙蕾雅说道：“由此可见，奈莉大人说不定比较擅长用这种方式说服别人，现在换成潘尼斯，如果奈莉大人把协调亡灵和生灵们之间关系，确保计划可以最终成功的责任交托给潘尼斯，他可能不接受吗？一旦他接受了，回到了雅拉世界，你觉得以芙拉尔、多丽丝还有阿尔克墨涅那些女人的头脑，在能找到他的情况下，会想出多少种办法让他放弃死亡？”

“无数种。”凯瑟琳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不得不说出了实话：“那几位女士，只要给她们机会，感觉她们简直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所以一百多年前，潘尼斯才会完全把自己藏起来了吧，就是怕遇到她们。”

“所以说，其实奈莉大人已经安排好了。”芙蕾雅深深的叹息道：“如果咱们没有跟着进来，也许一切问题都算不上问题，可惜咱们一起来了，让事情有了另一种解决方式，也破坏了她的计划。”

“我突然有点后悔了。”凯瑟琳苦涩的说道：“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后悔到这种程度。”

“那是因为你们想的太多了。”潘尼斯突然响起的声音，把少女们吓了一跳：“我很好，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