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憍萨罗城的屠杀还在继续，城中不管是地面还是墙面，几乎都是一片血色。尤其是王宫大道，血水几乎形成了一条小溪，这条小溪沿着王宫大道潺潺延延、蜿蜒不绝，一直流淌出城墙之外！ 四万秦人将士只是奉命将城中男子尽数诛杀，此时的他们，冷静而残暴。胸中的那股怒火和满腔的恨意，随着连日的屠杀，此时已经消散大半。至于为何继续屠城，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是军令！因为这是上将军秦峰的军令！ 而四万毗荼族军士可就没那么客气了，既然是屠城，还有什么可讲究的。要说起来，这憍萨罗国子民百姓，也和毗荼族也算同文同种。而这些毗荼族军士在奸杀掳掠之时，好似完全想不起来，这些人也是自己血亲同胞。 这四万毗荼族军士，执行秦峰屠城令之时，成年男子自然诛杀殆尽，女子若是年老些的，也被这四万毗荼族军士一一砍杀。女子但凡有点姿色，全部加以侮辱，然后和孩童圈禁在一起。这些人不管是押回毗荼族各城，还是当作奴隶贩卖，那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在这连日的屠杀之中，也发生了几件小事。 其中一件是有一屯秦人兵士，因为看见友军毗荼族军士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受其影响，也跟着学习起来，并且乐此不疲。 此事发生之后，监御史司马立大怒，命人将这一屯50名秦人将士全部斩首示众。然后告诫其他秦人将士说：“上将军下令屠城，你等依令行事便可！若要跟那帮外族胡虏一般行径，莫要怪我军法无情！你们莫要忘了，你们是人！是秦人！不是畜生”！ 这件事秦军诸将极为默契的没有告诉秦峰。在秦军诸将眼里，秦峰既有铁血无情的一面。但更多的时候，在他们眼里，秦峰还是那个在秦城因为杀了一个波伦士兵，而瑟瑟发抖的年轻人！在他们眼里，秦峰还是那个在波伦城，因为下令屠杀几千波伦士兵，而酩酊大醉几乎崩溃的年轻人！ 所以，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上将军的好，何必拿这些小事来刺激上将军呢！只是秦军诸将不知道，因为他们对秦峰的拳拳爱护之情，在若干年后，会间接引发一场足以使秦军覆灭的大灾难！ 另外一件事便是屠城之时，大家都杀红了眼。有一些毗荼族军士和秦人将士，因为争抢财物而发生冲突。最终秦人将士死伤七名，毗荼族军士死伤41名。 这件事发生之后，事关毗荼族将士，而这些人毗荼族人虽然同在秦军帐下听令，却并不受秦军军法辖制，监御史司马立也颇觉为难。 没想到达罗城主沙摩罗得知此事之后，将参与冲突的114名毗荼族军士全部斩首，带着首级来见司马立，并且亲自向秦军致歉。 司马立见沙摩罗如此，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反倒出言抚慰了沙摩罗几句。事后每每想起，都觉得这沙摩罗果然心狠手辣，而且行事如此雷厉风行。他作为秦军盟友，实在说不好到底是福是祸！ 此事发生之后，司马立和李去病以及蒙靖等商议之后，传命将参与冲突的秦人将士，每人重打100军棍。并且传达军令给各军，以后军中但有冲突，不管因何而起，全部交由军中执法都尉统一裁决。若有私斗者，定斩不饶！ 而这两件小事，秦峰全然不知。秦峰此刻也不在憍萨罗城，而是在30里之外的秦军大营。陪伴他的，只有蒙灵和姽婳营一千女兵。 哦，对了，还有鸠摩罗什也在大营之中，前些日子秦峰每日忙忙碌碌，倒也没有见过几次这位佛门高僧。而这次大军屠城太过血腥，鸠摩罗什心知劝秦军不要屠城，纯属白费口舌。所以并未跟秦军前去，一直在大营之中默默念诵《往生咒》。 只是不知道这助亡魂往生极乐的无上佛咒，鸠摩罗什是为秦军死难将士念诵，还是为憍萨罗城40万子民百姓念诵。或者在佛家看来，一切众生皆平等！秦人秦军也好，憍萨罗城子民百姓也好，但凡有人往生极乐，都该念诵此咒，助其渡过忘川河，直达开满接引花的彼岸佛国！ 此时的秦峰未穿甲胄，而是头戴高冠，一袭月白布衣。要不是腰间悬有一口秦剑，任谁看去，秦峰也不像个铁血杀伐的将军，而是一位浊世翩翩佳公子！ 秦峰正和蒙灵说话之际，只见司马娟前来禀报，说鸠摩罗什求见。秦峰眉头一皱，自己现在满手血污，此时与鸠摩罗什相见，秦峰心中颇为不愿。 一者怕鸠摩罗什劝自己下令中止屠城，自古屠城之战，要么不屠，要么尽数屠尽，最忌中途停止。一旦中途停止，不仅此时杀心满怀的将士，如山重压不得发泄，容易炸营哗变。而且以杀立威的目的也会宣告落空，如此一来，徒担屠城恶名之余，反而会遭人嘲笑！ 二者秦峰自觉此刻的自己，虽然已经换了干净衣着，可还是觉得自己污秽不堪。此时见这位佛门高僧，即便是脸皮厚如城墙的秦峰，也会心生自惭形秽之感！ 鸠摩罗什不仅仅是一代高僧，他还代表着天竺佛门第一佛寺那烂陀寺。而那烂陀寺在天竺之地地位超然，即便是那些天竺国主王公，虽然信奉婆罗门教，对佛家教义嗤之以鼻，可是也不敢对那烂陀寺有任何不敬。毕竟那烂陀寺的身后，可是有着亿万底层民众的支持！ 此时与鸠摩罗什相见，秦峰虽然心中不愿，可是却不好拒绝。皱眉过后，秦峰让司马娟快请鸠摩罗什进帐叙话。 二人相见叙礼落座之后，鸠摩罗什并未像秦峰想的那样，劝谏秦峰下令停止屠城。而是说此战死难之人太多，他师父提婆菩萨派来百名僧侣。想在憍萨罗城做一场法事，超度亡灵之余为生者祈福，还请秦峰准许他们进入憍萨罗城！ 秦峰见鸠摩罗什并不是来劝自己停止屠城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又看了眼鸠摩罗什，觉得他此刻满脸的悲世悯人，越发觉得自惭形秽，连忙答应下来。 鸠摩罗什见秦峰答应的如此爽快，本来心里想好的一套说辞都没用上。微微一笑从袍袖之中拿出一封书信递与秦峰：“上将军，这是家师写给上将军的亲笔书函”！ 提婆菩萨的亲笔信函！？ 秦峰闻言大吃一惊，要知道那烂陀寺地位崇高，其中大德者提婆菩萨，不仅是那烂陀寺住持，更是天竺佛门精神领袖，还是佛祖亲子龙树菩萨高徒。如此地位显赫之人，竟然给自己亲笔写信，这怎么能不让秦峰受宠若惊！ 秦峰双手接过信函，却并不打开，而是重新交还给鸠摩罗什：“大师莫要见怪，不是在下不读提婆菩萨信函。而是在下对于梵文实在不通的紧，还是麻烦大师译于我听吧”！ 鸠摩罗什闻言说道：“上将军多虑了！家师此信乃是用中华文字书写，上将军但阅无妨”！ 秦峰又吃了一惊，心想这提婆菩萨从未去过中土，竟然精通中华文字。秦峰打开信函一看，心里的那份吃惊已经变成了佩服。 提婆菩萨此信确是用中华文字书写，不仅如此，而且此信所用字词，古朴雅致之极。就连秦峰看了也觉得言简意赅、字字珠玑！ 提婆菩萨此信大意是说，感谢秦峰交托鸠摩罗什带回的那部《波罗般若密多心经》，他读了也受益良多！还有等秦峰此间事了，请秦峰前去那烂陀寺一叙，以解渴慕之思！ 请自己前去那烂陀寺，还说对自己极为渴慕？这也太夸张了吧？自己是什么人，对方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对自己有什么渴慕之思呢？ 不过那烂陀寺以及提婆菩萨，秦峰倒是极为感兴趣。要知道秦峰也曾读过几遍，大唐高僧玄奘所著的《大唐西域记》，对于其中记载的那烂陀寺以及诸多佛学宗师，秦峰也是常常心生向往之情！ 秦峰自嘲一笑，看着鸠摩罗什说：“大师，尊师实在太客气了！请回禀尊师，憍萨罗城此间事了，在下一定亲自登门，拜会尊师以及那烂陀寺诸位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