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伸手往前，想要摸一摸那张琴，但是还没有触及到就被猛地弹到了地上。 “你走吧。”空气中传来一个默然的声音，空气之中，一个白色的人影悬浮在半空之中，眼中满是不喜地看着萧风。 “前、前辈，我不是故意的。”萧风大惊，他不会想到眼前的前辈就是那张古琴，他只是以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被这人看到了，因此被他不喜。他以为这位前辈是圣庙之中的守卫人员，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两者本来就是一体。因为那实在是太难以让人想象的事情。 “你刚才想要做什么？”幽珏皱了皱眉，一招手，那张琴便落在手中，他轻轻抚上琴面，悠然的琴声一触即发，带着淡淡的不喜。 萧风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指着幽珏说道：“你……你是仙音圣者？” “仙音圣者？”幽珏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萧风说的人正是自己，只是微微点头，说道：“看来，我在这里也待得够久了。这人世间，本就不应该有仙神的。”说着，他收了琴，飘飘然就要往外面走去。 萧风一愣，然后赶紧追了上去。 “前辈，等等，等等！”他赶紧追了上去，猛然看到庙中的守卫不由得惊骇不已。 寻常时候，一般人要是没有得到许可是不能进入圣庙之中的，要是被人发现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正当他害怕不已的时候，却见迎面而来的那个守卫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一样，他不由得心下侥幸，不由得试探了一番，这才发现原来他们真的看不到自己。 “那位前辈是有多厉害啊？”想到这里，萧风想要追随那位前辈的想法更加难以动摇了，那人比他的父亲更加厉害，试问这样的人物怎么能够轻易放弃？想到这里，他赶紧追了上去，“前辈，等等我，等等我！” 萧风只知道不停地往前面追去，丝毫不知道自己追出去了多远，他只是单纯地想要抓住这次的机会而已。然而那位前辈却像是永远都追不上一般，不管他如何追赶，都没有办法追上，只是在隐隐约约之间还能看到那位前辈的背影，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他还不至于失去方向。 就在萧风感觉自己快要累死了的时候，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他看着萧风，神色复杂，悠悠说道：“你真的想要跟我学道？” 萧风点点头。 春去秋来，两个人走过沙地，爬过雪山，广阔的天地之间都有他们的身影。 “五年了。”雪山之巅，幽珏停了下来，看着身旁的萧风，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跟着我我这么多年了，我也没有教你什么本事。我看出来了，你是一个极有毅力的人，这么多年的考验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学道吧。”他轻轻的一句话，在萧风听来却是犹如天籁之音。 他这么多年跟着幽珏不是没有想过放弃，但是他知道只要自己放弃了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他曾经的坚持就丝毫意义也没有了。 他不想这样，他不想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所有每当他想要放弃的时候，他都会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万一他就改变主意了呢？ 时间无情地在他的脸上刻上了痕迹，但是他已经再也没有了选择的可能，他只能咬牙坚持下去。 有的时候，他有些恨身旁的这个人的冷漠无情，他也从最初的充满希望慢慢变得失望。他本是可以随时离开的，但是他不敢，他赌不起也不敢去赌，因为对于他来说，人的生命并没有多长，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多少的年月去坚持。 猛然间听到幽珏的话，萧风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以至于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以至于在听到幽珏的话的时候他仍然呆呆愣愣的，立在原地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怎么了？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想要知道的吗？”幽珏默然地看着萧风，淡淡地说道。 “我、”萧风已经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了，他有些语无伦次，激动地说道：“我、弟子，弟子拜见师父。”说着，他便郑重地跪倒在地，说着就要对幽珏行大礼。 哪知幽珏只是冷冷地说道：“我说了，我不受徒弟，你要是想和我学道，就不要称呼我为师父。徒弟，我再也不想要收了。”他的声音越说越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到了过往的事情，以至于他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凄色。 萧风愣住了，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为什么不愿意收自己为徒弟，但是即使是这样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只有他才知道自己这些年来的坚持是有多么的艰难，他几乎都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如果不是自己咬牙坚持，说不定是见不到今天的。 虽然不知道幽珏是什么意思，萧风也感觉有些落寞，但是他还是很听话地向幽珏拱了拱手说道：“是。萧风见过先生。” 不管幽珏承不承认他这个徒弟，他还是要将眼前的这个人当成自己的师父去尊敬和孝敬。 幽珏面容微动，看着萧风的动作却是没有再阻止，“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会把你想要学到的本事教给你，只是能够学到什么样的程度就全看你自己的了。”幽珏语气中带着疏离，道：“不要以为你这些年来跟着我我就会对你另眼相看，我要先告诉你。要是不能够吃苦，我可就不会再给你机会，如果你坚持不下去，随时可以离开，我不会强求。” 萧风不是傻子，有这样的机会怎么可能会放弃，连忙郑重保证说道：“弟子、我一定会坚持的，不会让先生失望的。” “我失不失望又有什么可惜的，只是希望你能够记住你今天的话，我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幽珏淡漠地看着前方的云海，一如他眼中的变幻莫测。 萧风心头高兴，并不知道幽珏在想什么，他只是突然觉得身边的这个人的身上似乎隐藏着许多难以言说的秘密，这让他越发地不能够真切地了解眼前的这个人。他只是在想着将来美好的事情，他甚至想象着将来自己学得道法之后，在以往的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的面前扬眉吐气的样子。他心头激荡，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幽珏面容冷漠地看着他，眼中迷蒙，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 …… 中州，幽云城。 不知道脱离了战争多少年月了，幽云城中比以往更加的繁荣了，来来往往的人群摩肩接踵，说不出来的繁华。 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站在幽云城外，看着上方鎏金的三个气势恢宏的三个大字，不由得心中满是柔情。尽管知道他不再这里，但是她还是来了。 迈步走入幽云城中，看着来来往往的幽云百姓，斗笠下的女子冷峻的面容不由得柔和了几分。猛然间一个小孩子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衣角，她本来是要发火的，但是此时的她僵硬的棱角却是突然柔和下来，蹲下来看着惊惶的小孩，用难得的柔和的声音说道：“小朋友，你怎么样了？” “黑角，黑角你没事吧？”一个长相粗犷的妖族大婶很快就来将自己的小孩领走了。 池明珠看着黑角的母亲训斥黑角，而黑角却只是一副委屈的不敢说话的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原来，妖族和人族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不管是在什么地方，母亲对孩子的关怀都是一样的。天地万物都是有情的，就连自己也是一样。 只是她情之所寄的那个人在什么地方呢？ 早年的时候还能够听到关于他的消息，虽然不多，但是总归还是有的。虽然他并不知道苍茫的天地之间，一直有这么一个人远远地在探听着他的消息，尽管他可能也根本就不需要也不想知道，但是她还是这么做了。只要听到关于他的消息，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她都会认真地听着，然后想象着。她本来是不想要来打扰他的生活的，但是随着时光流逝，渐渐地她再也没有了关于他的消息。即使是一丁点也都没有了。这让一直习惯了听到他消息的自己来说是极其不习惯的，她不能够在不能听到他消息的地方安稳地生活下去，因此她跋涉千里，来到了这个对于她来说极为陌生的幽云城。 不同于外面的的城池，幽云城带给她的陌生是不能用言语来形容和表达的。因为这些已经完全不同于她以往的见识，只有来到这里她才知道，原来天地之间还有这样的所在。而这里，正是她以前所不了解的，这里是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只是现在的他会在什么地方呢？ 不知不觉来到幽宫之前，他自然是进不去重重守卫的幽宫的，只是站在幽宫前面，想象着这里曾经走过的他。 宫阙深深，重重叠叠，只不是不知道他曾经所住的是哪一座殿宇楼阁，他在那殿宇之中可曾偶尔想起过她这个人？ “站住！幽宫禁地，闲杂人等，禁止入内！”冰冷的闪着幽光的刀剑毫不留情地挡在她的面前。 妖兵们满是戒备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奇怪的蒙着黑纱的女人。 “你们妖尊……可在？”明明知道他是不在的，但是池明珠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来。 妖兵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随即道：“妖尊岂是你这等人可以相见的？还不速速退去！” 池明珠苦笑一声，默然看了一眼黑压压的重重宫阙，喃喃道：“我只是在等一个人。” 被她身上的哀伤感染，妖兵们默然相看，也没有再驱赶她，只要她不再往前面走，也就不算违逆。 不知道什么时候，月上东山，清辉冷月。 池明珠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不知为何却突然看到那明明月中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纤瘦俊逸之人盘坐于朗月之中，他面前放着一张古琴，琴声铮铮，曲声悠扬。 “是你吗？”池明珠泣不成声，忍不住伸出手去，就要往那朗月之中捞去，只是一切都不过是她的幻觉罢了，一个踉跄，她又能抓到什么呢？ “我没有找到下半部，可是我还是练成了，只是为何我练成之日却再也没有了你的消息？”池明珠呓语着往前走去。 只余剩下的妖兵们面面相觑，他们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纷纷不解。 朗月清辉，洒满了一片天地，可是那月中，什么也没有。 传说当你以为想念一个人的时候，只要向明月许愿，就能够看到你想念的那个人，只是是真是假如今已是无从证实了。相信的人自然相信，不信的人又有什么能够看到的？ …… …… 明月皎皎，幽珏端坐在山顶，手上琴声顺着指尖的缝隙飞泻而出，只是一瞬间就盈满整个山林。山林里安安静静的，晚风吹过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混合着清越的琴声，有一种隐隐说不出来的哀婉。 萧风站在大树之后，眼中露出一丝迷离之色，他什么声音都不敢发出，只是愣愣地看着那个清辉朗月般的身影。 那个时候，萧风只看到了他手中的古琴，那是一张没有琴弦的古琴，但是他不知道先生之如何做到在无弦的琴上弹奏。直到很多年以后，他才渐渐有所明悟，只是那个时候的他已然桀骜一身，就像当年的先生一般。 清越的曲调从他的手间倾泻，连带着在一旁的萧风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因为他不当的举动而打扰到先生。 但是自萧风过来的时候，幽珏就已经发现了他，手上微微一顿，幽珏睁开了眼睛，看向萧风。 “你跟着我也有这么久了，如今可能吹笛？” 萧风有些扭捏，他本是个薄脸皮得而少年，一直以来都是在私下暗自练习，却是从来没有再先生的面前表现过。不是他不会，而是只要站在先生的面前，他的心里就会抑制不住的紧张，当这个时候，他就会不自觉地产生一种退却的情感，很是让他恐惧。 “先生，我不行的。”萧风低了低头，为自己的不争气感到惭愧，但是他又不得不将内心的恐惧说出来，他害怕先生，所以在先生的面前他总会有一种不自觉地先要退却的想法。 “你在怕什么？”幽珏皱了皱眉头，说：“那你跟着我不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得到我的真传，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罢了，你要是不想的话，我也不会强逼着你。”幽珏轻叹了一声，看了萧风一眼，便再一次低头沉浸在无边的曲乐说创造的境界之中。 萧风看着不再理他的先生，心中不由得一颤。 先生的话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先生的意思是以后不再指点自己吗？ 他不由得想到了自己以往时候苦苦跟在幽珏身后的情景，历经整整五年先生才终于松口说原因教他，只是却不愿意收他为徒。尽管萧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同，每日侍奉先生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知道先生逼他也是为了自己好，但是以往受到的那些屈辱让他不由得总是产生一股退缩。 他更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他曾经告诉母亲等他学成归来之日便会回去孝敬母亲，只是时光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有多久的时间可以蹉跎，母亲身体不好，常年离不开药罐子，这样的母亲还能够等待自己多久。 母亲肯定每天都在门口望着远方，他知道母亲一直在等待着自己。他知道，母亲一定会一直等待着，知道生命的最后一刻。 想到母亲，萧风不由得心头酸涩不已，他再一看月下的先生，握着手里被先生补好的玉笛，咬了咬牙，轻轻抬起玉笛，将唇轻轻放上去。 “嘘！” 第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从笛中飞泻而出，萧风忍不住心头一颤，悄悄看了一眼先生，却见先生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心下不由得安心的同时却是慢慢放松了下来。 这一放松，笛中的曲乐慢慢也就变得清越起来，他定定地盯着笛子的空洞，慢慢地就像是其中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让他不由得慢慢沉浸于其中，慢慢地让他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幽珏听了下来，偏头看着那个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曲乐世界中的少年，不由得微微点头，他收了琴，专心致志地听着那少年的演奏。只是时不时皱了皱眉头，随手打出一个结印，同时萧风身体一震，似乎感悟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感悟到。 他只是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慢慢地越沉越深，渐渐地甚至不想要从自己创造的世界中醒过来。 他说修炼的是一种幻境般的音攻，就是将敌人引入幻境，让人沉迷其中，不能自拔。但是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竟然把自己给吸引到了其中，而且还不自知。真不知道，他这样的情况是好还是不好。 幽珏微微点头，虽然他说了并不收萧风为徒弟，只是时常指点他一番，但是尽管他不承认，他们两个人之间已然形成了事实上的师徒事实，看到萧风初步有了进步，心中自然也是高兴的。只是他是一个内敛的人，因此并不会将情绪表现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