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深夜。 同样的一盏桐油灯。 还是同样的老板胡元，同样的坐在门槛上，面前同样的摆着两坛酒。 只是站在他面前的不再是光着膀子的愣头小子白夜。 路小飞看着胡元，问道：“在小镇这些年还好吗？” “做了几十年阳春面，好着呢。” “几十年对于我们来说也不就是弹指一瞬吗？” “那是你，我不一样。我老了，几十年已经很长了。” 路小飞没有说什么，席地而坐。 两人，共饮大道三千。 老板胡元突然笑了起来，“我们打个赌吧！” “哦？” “赌注我是这半坛子酒，你是一碗生命之水。” “感觉我有些亏。” 胡元瞪眼道：“你放屁！我这酒是无价之宝！” “可是我已经喝了半坛子了，人都说这大道三千喝第二次就大打折扣了。” “你不喝，你山上那个小家伙还不喝啊！” 路小飞想了想，点头，“赌什么？” 胡元嘿嘿一笑，“就赌那个小丫头会不会来我这儿，这个很公平吧。” 路小飞想也没想，直接说道：“她不会来！” “那好，我就赌会来！” 路小飞面无表情，“这个赌法其实没意思，她是个很随性的人，不论是修道还是问长生，都看心情。若是她心情好，便会来，心情不好便不会来。” “是这个理儿，差不多就是在赌她心情好不好吧，这你可是占便宜了，你同她一起来的，心情好不好，你比我清楚。” 路小飞摇摇头，说道：“不清楚，若是说女人心是海底针的话，她的心大概便是天下针，这座天下是大了些。” 胡元捏了捏鼻子，嘿嘿说道：“那好，你在重新赌一个。” 路小飞沉吟一声，说道：“我还是赌她不会来，毕竟没什么道理的事情她不会做。” “那好，我就还是赌她会来。” …… 樊落四人得到这无根之火，定然耽搁不得，小心翼翼操控这这金色火焰去焚烧神魂的杂质。 这是莫大的好处，一个人的神魂纯净度决定了这个人神魂能够达到的高度，同时也能够决定悟性。 对于她们这些正儿八经的登山人，任何见得到的提升都是有意义的。 像精炼神魂这种更是永久性的提升。 师然轻轻挥手，一道泛光的无形罩子将四人笼罩住，断绝了她们同这外边儿的来往，护其周全。 做好了防护的事，师然轻踩莲花，便出了屋子。 望着西垂的月亮，喃喃道：“这小镇的月亮是要好看一些。” 师然站定在院子里，轻轻皱起眉头，思索着。 今夜月亮很好看，但是天上没有星星。 这让师然想起了一些事情，那一年这座天下的月亮也很大，也没有星星，相较于今晚不同的是，那天的月亮会吃人。 她伸手一招，面前出现一道三尺平铺的光幕。 光幕其间闪动，无数条轻柔光线纵横交错，不断勾连。 师然指尖轻点光幕，光线开始凝聚，变得愈发幽蓝起来，最后形成无数个光点，看上去就像是一片星空。 星空如画。但是其间没有月亮。 师然看着这面前的星空光幕，皱了皱眉，有些疑惑。 “怎么没有变化？” 她有些不解，于是再度挥手，眼中幽蓝光芒闪过。 又是无数光线在星空光幕中窜动，然后同先前一样，只是凝聚成星辰后便不再变化。 她突然想起什么，呼吸微微一滞。 这座小镇的因果，被蒙蔽了？ 可是谁有这个本事？ 即便有了本事，又有谁有这个胆量？ 这人是要阻止这人间大势，同整个天下作对？ 师然很是不解，轻轻揉动眉间朱砂。 师然突然又想起那个让人转眼就忘了面貌的人，一袭黑衣，行走在黑夜之中。 他们叫她夜鸦。 师然很不喜欢别人给她取得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不好听，配不上她。 但是师然也并不知道她的真名是什么。 对于师然来讲，她是一个让人着迷的女人，如同浸在夜里的清酒，温醇轻柔。 于夜鸦相交以来，师然知道她心里装着两件事和一个人。 一件事是看书，一件事完成那个任务。 而那个人则没道理了。 是个将死之人。 每次问起那人是谁，在哪里，夜鸦总是会皱起眉头，她说她也不知道，只是梦里见过那人，梦里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每次一想又看不确切。 或许有些荒诞，但是夜鸦只是轻轻说了那是真的，师然便不再怀疑了。 至于她心里的那个任务，更是虚无缥缈。 毕竟，这座天下是不会存在幽谷之中有两轮圆月的人，那违背了规则。 而这座天下，最喜欢讲规则了。 夜鸦喜欢看书，她也喜欢看书。 夜鸦若是闲了，累了，便会到她这里来看书。 这对于她们来讲，都是件值得去品味的事情。 师然晃晃头，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近些日子来经常便会想起那个女子，不过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若是碰到了，谁会不去想。 两次的星引之术也不见有任何变化之后，师然便放弃了，对于她来讲，事不过三不是个很好的说法。 一次不行，再来一次，两次不行，就算了。 对于任何事情，她从来不会去尝试第三次。 那样没意思。 想起了那个被称作夜鸦的女子，将她比作了温醇轻柔的酒。 于是师然便想起了这小镇有一个地方酿的酒很是好喝。 突然想起来的事情，便没有停留，师然赤足迈出一步，便消失在原地。 人去，院子里变得寂静起来，宅院里的人各自思量着各自的事。 千百十仰在床上，望着头顶屋梁上的那一只吱吱作响的老鼠，嗤笑一声，自语道：“梁上有君子，窃我……” 声音戛然而止。 千百十已然睡去，起了轻微的呼噜声。 …… 师然脚步落下，便已经在小镇的另一个地方了。 一盏梧桐灯，两坛开了封的酒。 两个，没意思的人。 路小飞瞪大眼睛看着师然说道：“你真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师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即便他说了句毫无道理的话。 师然看着胡元轻轻说道：“老板，还有酒吗？” 老板胡元没有直接回答，瞥了一眼路小飞，笑吟吟说道：“小丫头，你知道我的鼻子为什么这么大吗？” 师然挑眉说道：“哦？信不信我可以让它变得更大。” 胡元打了个哈哈，连忙说道：“有酒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