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成嘴唇紧闭，死死盯着哈奇。哈奇微笑对视，尽力平复心绪，只是这时间似乎停滞了一般，极为难熬。

终于，义成缓缓站起身来向帐篷外面走去，随手指了指金壶，“你把蜡丸按原样放好。”

“可汗和公主为什么要死？”哈奇一直在顺境中成长，野心并不大。弑君绝非轻松的决定，他需要一个理由让自己下得去手。

“豫章公主是那些死人案的凶手，颉利知道却非要娶她，为了王庭他们必须死。”义成并未感觉被冒犯，反倒多了一丝放心，哈奇这么问就说明真的想下手。

那个美丽又高贵的豫章公主是一系列离奇凶案的真凶！父汗知道真相却一定要娶她？哈奇感觉整个世界都乱了。

……

纷飞小雪中，王庭大典开始了。整个王庭所有男女老幼在寒风中注视着祭坛，等待皈依长生天的时刻，皈依那个自幼便挂在嘴边的至高主宰。

两千头纯白的骆驼卧伏在地，背上驮着无数原木搭成的巨撵，直如一座小城。巨撵上用黄金铺就了百丈大道，尽头是一座白玉神坛。

万千号角的齐鸣声中，铅沉的云层裂开了缝隙，一道阳光汇成的光柱照在神坛之上，十余万人的目光瞬间汇聚于此，激动、敬畏、虔诚和期待……无数情绪在心中泛起。

刹那间万里风雪的草原上雪驻风停，颉利可汗身穿白袍从黄金大道的另一端缓缓向神坛，宛若神子。

神坛上萧皇后白衣胜雪，将一根镶满珠宝的法杖递过来，语带双关，“小心，这根法杖很重。”

“皇后陛下放心，圣山所有人都会得到我的庇佑。”颉利单膝跪地接过法杖，这瞬间从天而降的圣洁光辉将他笼罩其间，隐约有顶天立地的巨大身影俯下身来，将手掌按在颉利头顶。片刻后颉利起身诵念祭文，他声音不大却在每个人心头想起，威严平静，犹如神祗。

神迹！王庭众人无不满含热泪，顶礼膜拜，可汗从今天起成为神子，未来的一切都会得到他的指引。

萧皇后笑看颉利，眼神透着不屑。颉利可汗提出了展示神迹的要求，为此不惜让妖王毕方和十数位大萨满联手施法。毕方和大萨满这种级别的存在无论在哪里都是极受尊重的，而且施展这种大范围改变天象的法术耗费法力极大，通常在决定胜负的战役上才会被动用，想不到颉利竟拿来做戏，当真有了几分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味道。

这是哈奇第一次见这种天地异象的法术，可他激动不起来：父汗居然在大祭祀上做假，如果长生天震怒，整个王庭都将会受到惩罚，更重要的是自己要在长生天的注视中弑父，这是更大的亵渎！

时间总会在该慢下来的时候飞快流逝，皈依长生天的典礼结束了，颉利马上要迎娶豫章公主。

负责可汗安全的苏农拿来一袋酒，亲口尝过后对远处的王庭长者们点头示意，在以义成公主为首的长者们的注视下将酒倒入那黄金酒壶，再将酒壶郑重递给哈奇。

苏农不动声色的看了哈奇一眼，一切正常。

哈奇捧着酒走向祭坛，手脚似有千斤重。只要父汗喝下这酒，几天后自己就会成为新的可汗……豫章公主看起来美丽高贵，其实是杀人恶魔，她该死……不，这都是借口，这是弑父弑君……不要幼稚了，只要勇敢的踏出这一步，你就是可汗……

哈奇控制住思绪，稳住手臂，倒满酒递给父汗，可杨黛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也不接酒杯。

颉利可汗微微一笑，“两国一旦开战死伤无数，一个重要还是百万人重要？公主殿下，请吧。”

杨黛的手微微颤抖起来，颉利所说的正是她最大的心结，若不成婚她何须来此，若是成婚她又如何对他交代？

卑鄙，居然用两国百姓的安危要挟一个女子！哈奇对父汗有些气愤，对杨黛有些敬佩，但他会幼稚到因此跳出来反对。一个念头忽然浮上心头，一个肯为两国百姓牺牲自己的女子怎么会是杀人恶魔，难道义成可敦在骗我？如果杀人恶魔是谎言，让我当可汗会不会也是谎言？我既然知道了可敦杀死数位可汗的秘密，她又怎么会让我活着，还让我当可汗？王庭又不是只有我一个特勤……

哈奇手捧酒杯递给杨黛，不知怎么的脚下一滑，手舞足蹈中居然打掉了父汗手中的酒杯！哈奇立时跪地谢罪。

颉利一愣，却没有动怒，甚至都没有搭理哈奇，他只是淡淡扫了那把酒壶一眼，吩咐换酒壶。

事有反常必为妖。义成公主面色铁青，她太了解多疑的颉利了，他定然猜到了酒壶有问题，也联想到这把壶是前几任可汗用过的旧物。就算只是猜测，只需等大典结束将哈奇抓起来一问，一切就会水落石出！

颉利脸上笑容依旧，亲自用新换的酒壶倒满酒，双手递到杨黛面前。

“可汗，大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有件事实在是绕不过去……”杨黛也笑了，“那就是，老娘我不想和亲！”

话音未落，杨黛手中多了一柄短剑，直刺颉利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