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江湖总是如此。
强如樱阁当年麾下六位红将,白王君临天下,最后也只能在天劫神威中沦为尘灰,长江后浪推前浪,古往今来习武修道之人引领风骚不过区区十载,少有人能翻越二十这个大关,那些叱咤江湖百余年的人物被奉做天仙,更是屈指可数,整个云泽也找不出十个。
当今天下九族称霸,排在第一的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女子,十八年前,老剑神兵解金沙,剑国覆灭,天下宗师划去一道,神剑麒麟牙一分为四,其中一块不知所踪,余下三块分别落入南朝、渡鸦族、以及剑州,数千灰羽和鲁黑家穷极一生也未能将残片重铸成剑,最后只好退而次之,由剑转刀打造出两柄绝世利器,名为‘八咫羽’和‘光朱’。
凤鸣九天,黑云压下朝歌城,行走在大街小巷之中,龙啸林转头问道:“刀斩星辰,真如大祭司所言,一殿内部有变,星见观的老怪物此趟来不得,看来此番要大胜而归咯,诶,要不你再起一卦,瞅瞅有无变数,咱好适时而退不是?”
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没几下便成了汪洋瀑布,那短发姑娘领了师命缓缓退去,苏白随口道:“天下神于数者能有几人?无非见风使舵信口胡诌而已,凡算命问卜者皆不离此道,能此则神,舍此顾无所谓神也。”
龙啸林一板一眼道:“你就是懒。”
苏白把玩着一枚古铜币,将伞撑开,平淡道:“天宗有神鬼人三道之说,故星见观门人一生大多只收三个弟子,张老怪有一梦三池,雷池冰池桃李皆满,若叶和为神,刘多为鬼,故龟池最后一子应是人道,可鹿谣儿既无命道之资,且使刀不使剑,天宗规矩尚在,莫非此子乃左道之人?”
龙啸林挠了挠胸膛道:“你们这些修士做事向来臭不可闻,那绿毛龟本就是三池异类,况且这小家伙命数已尽,不提也罢。”
“如果未尽呢?”苏白眯了眯眼,话锋一转:“天宗降服一殿,世人惧神鬼,故惧星见观,数百年间莫敢撼其锋芒,昔日张素灵九九八十一道甲独步天下,至今剩十六道,八方神器,独剩镇妖幡,吾少时拜见天宗,与张、屈、水、陈等皆有交搏,玄师无解,术法臻至天道,遂锁之,屈梦觉修云术,通晓百法,天赋心性皆是一流,不愧道冠之名,唯独卜算一道,不如刘归井,若非此人一生龟缩于临青川,不露头角,不展锋芒,天下当言得独酥与刘二者得天下。”
龙啸林伸手将一滴雨点弹飞,直白道:“今日这是怎么了,鬼谋也懂谦逊?你没杀他,母蜘蛛也矢口否认,奇了怪了,不是我教中人动的手?”
苏白轻笑道:“老剑神因何而死?”
龙啸林笑道:“稀奇,袁秀当真敢杀刘归井?”
几只野猫从巷前跑过,苏白动了动脚,讥讽道:“不是他。”
……
……
“梦是一种变相预言。
当我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天灵盖尚未封全,我们听过的话,做过的梦,都没能在脑子里留下完整的印象,等到我们长大成人,并且试图去回忆那些记忆的时候,只能想起只言片语,继而虚无。
本来呢,每个人生来与众不同,皆是天赋异禀的,可成长就是拿上一把小刀,在脸上不断的雕刻伤痕,让你长成这个世界希望你长成的模样,而生活呢,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将人变的迟钝呆滞,平凡无奇。
这次你回来的快了些,有记起我是谁了吗?”
高耸入云的楼阁前,粉色花瓣从树梢飘落,少年白皙的双腿浸在湖中,数百条色彩斑斓的鲤鱼围绕在他身周不肯离开,哄抢着被撒入水面的鱼饵,而少年撑着手端坐在亭子边缘,用那无异于天籁的温纯嗓音,讲着没由来的道理,恰逢微风轻起,阳光趴在少年脸庞,一笑,仿若仙境。
“你是谁?”鹿谣立于亭外,回过神来时,亭中的少年已然正望着自己,一对灵性的眸子煞是好看,鹿谣与他对视,只需略微感受双腿重量,便知道这是在做梦了。
“你以前记性就差,常常忘记与我见面的日子。”那人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