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竟动不得分毫!
那小姑娘缓缓走来,鹿谣儿瞪大眼睛,心脏怦怦直跳,怪不得偌大个东城空无一人,有这摄人魂魄的法子,取人性命不是手到擒来?这小姑娘走到面前,鹿谣思付她会先剜自己的心,还是剥皮抽筋,她却只是伸手拉过自己的衣角,猛然松了一口气。
“你要带我去哪?”鹿谣儿惊呼。
小姑娘不答,牵着鹿谣绕了好几条巷子,差点把他绕晕,最后来到一处铺子前,鹿谣儿一愣,心中骇然。
这不是以前刘多差自己来过一次的巷中吗!
莫非此地真有不可说的天机玄秘?
又是大雨,又是黑衣,鹿谣儿再次踏足这条不见人影的小巷。
之前那家关门极早的店铺今日大开着门,红彤彤的火光从里面飘出来,在这大雨之夜中显得尤为温暖,让人产生一种想往里面挪步的幻觉。
这是一家肉铺,但与阿兹肉铺不同的是——里面站着一位屠夫。
鹿谣走进店中,再挪不开眼睛,那屠夫背对着他宰肉,犹如一座小山似的身躯是鹿谣平生罕见,屠夫手里的屠刀咚——咚——咚的发出有节奏的宰割声,丝毫没有因为鹿谣这个客人而有所迟疑,那小姑娘拉着鹿谣走过大厅,来到后堂,眨眼间便失去了踪迹。
整个后堂烟雾缭绕,看不清四周环境,其中有一股淡淡的香气,鹿谣儿只觉得熟悉,似乎在哪里闻得过。
忽然,一群黑猫从房间内涌出来,数量之多,简直闻所未闻,顷刻间就爬满了鹿谣全身,好似群蚁迁徙。
百猫一过,那少女和鹿谣怀中的阿福却消失的无影无踪,鹿谣儿暗道糟糕,赶紧追上去,跑了几步,便分辨不清方向,再走,即撞到什么东西,连退三步,发现是个人,待此人转过身来,鹿谣一震!
若书中画像属实,莫非此人便是魂归森罗大殿上的阎王不成?
眼前这人高九尺,大肚腩,头戴宝冠,脖上挂着一道金锁,至少重三石,满脸胡茬,目眦欲裂,像极了一殿中那位传说,此时张口,震耳欲聋道:“吾乃魂殿阎罗,见此真身,汝为何不跪!”
竟真是阎罗!鹿谣儿捏紧双拳,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骂道:“我管你是谁!狸奴擒走我两位朋友,性命攸关,赶紧滚开!”
“放肆!”阎罗大吼一声,对着鹿谣一掌拍下。
鹿谣儿肉体凡胎,怎可能挨得住阎罗一掌,只是心里气不过,想到反正都要死了,阎王这般不讲理,就是死后去了一殿之上谈论功坏,也要狠狠骂他一顿,刀山火海,冰冻油炸,不信讨不回个公道,于是便把吃奶的劲都给用上,一拳轰出。
只听喵呜——一声,那阎王爷的‘大手’竟被鹿谣一拳打散,化作数百黑猫纷纷落下,眨眼间便又跑的无影无踪。
那‘阎王爷’见露了馅,‘啊’的大叫一声,作势要逃。这时堂内传来一声咳嗽,巨震天灵,猫奴们顿时俯首噤若寒蝉,满堂大雾缓缓散去,数百黑猫再次变换形状,成了一张仙人椅。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将椅子落下,一屁股坐在上面,那椅子‘喵呜’一声,摇摇欲坠,中年人见势,哼出两团鼻雾,百猫顿时不敢造次,鹿谣只见这人与先前百猫化作的‘阎王’像极了,蓝眼大个,怒发冲冠,浑身上下极具威严,当下不由得满腹疑惑,但心里惦记阿福和那少女的伤势,只当这人和狸奴是一伙的,怒骂道:“奸贼!我朋友身在何处?!”
“奸贼?”中年人皱起眉头,饶有趣味道:“若不是看在你个背时娃儿救我宝贝闺女一命,我定要抽你龙骨,挠你脚板心。”
“慎言。”忽然有个空灵的声音响起。
一只蓝眼白毛的猫咪踱着优雅步子,缓缓前来,那中年人赶忙起身,卑躬屈膝的请那白猫入座,白猫不理,缓缓走到鹿谣儿身前,猫目与他对视,一股说不出的妖异美艳,淡淡道:“汝名为何?”
鹿谣只觉得这白猫美极,一言一行勾人心魄,于是用力捏紧大腿,强震心神道:“鹿谣。”
“汝魂似吾一老友。”
白猫歪了歪头,忽然跳上鹿谣儿肩膀,后者想退却退无可退,它的毛发挨着脸庞,有种说不出来的舒适,从左肩到右肩,一人一猫目对目,鼻对鼻。
白猫呼出一口雾气,鹿谣儿只闻到那股貌似熟悉的香味,顿时头晕目眩,被大雾笼罩其中。
在雾中,鹿谣先是看见刘归井,他站在初晴的树下,一身破烂道袍,对鹿谣大笑道:“这刀倒是比大多数人重情义,日后待你身子骨硬些,我再还你。”
“师父!师父!”鹿谣儿跑上前去大喊,却怎么也挪不到刘归井跟前,转眼却看见刘多和向尚疑,两人满脸泥泞躺于庙中,向尚疑外衫盘腰,眼睛瞪的老大,赤膊喊道:“他奶奶的妈,以后咱三就是亲兄弟!只要我做得到的,你俩开口,要什么我给什么!”
刘多举双手赞成:“你狗日的良心!苍天为证!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你妹妹——”
“——滚!”向尚疑一脚踹在他脸上。
雾息变幻,鹿谣听见马大娘喊他,又听见三婶在数落刘多,绣娘和马茜在屋外敲门,阿牛哥下工与他招呼,阵阵大雨,遍地尸首,鹿谣儿前去销赃,却见阿黎倒在巷中,刚欲上去搀扶,又觉身后袭来阵凉风,那青衣人手中拿着一根粉绳,鹿谣儿冲上去一刀将其劈成两段,低头却见河水没过半腰,逆水而上,使尽浑身解数也再难有所作为。
只是隐隐听见……
“日后若有所需,夜间执此玉,借助月光,唤三声来兽,自会有人现身迎你。”
这时大黑鸟一声尖啸,鹿谣儿抬起头来,正好看见刀光。
一柄剑顶着他的脑门,剑的主人站在风雨下,腰间以下全是血,白色斗笠看不清面容。
不知是被黑鸟所伤,还是剑气所杀,鹿谣儿觉得她像极此刻空中落下的那只白鸽,不染丁点人间烟火,绝世而独立。
这人只略微抬起不拿剑的左手,便将那白鸽的尸体捏在手中。
从下坠到落地。
没差一分一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