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胰子
巡阅完将军府,杨铭和赵教谕、范同舟、丁有三一行带同十几名军士来到县衙,通报之后,那赵知县迎到衙门口,将众人引了进去。
“大人,那些俘获的建奴人在哪?”到了大堂,杨铭向赵知县问道。
赵知县点了点头,自行走上中堂坐了,从桌上的签筒里抽出一支火签,咣当一声掷于地上,惊堂木一拍,沉声喝道:“来人,将建奴俘虏带上来!”
这大明的文官就是威风啊……当然,杨铭也知道,按上个世界的历史,十年之后,天下大乱,就该轮到武将们飞扬拨扈了。
令传下去,不一会功夫,衙役们就押来二十几个胳臂反绑的后金俘虏,为首的仍然是那贝勒豪格。
这次被押上堂来,俘虏们大都以为是要砍头了,一个个面如死灰,有的人甚至两腿打起了颤,都要站立不稳了,唯有这豪格倒是硬气,昂首挺胸,轮廓分明的脸上不改倨傲之色。
“阁下可是豪格贝勒?”杨铭这是明知故问。
“正是本贝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父汗大军就在附近,到时一定会为本贝勒报仇雪恨!”豪格傲然说道,最后那两句话还是显得有些色厉内荏的样子。
“来人,给贝勒松绑。”杨铭不理会豪格的豪言壮语,淡淡地命令道。
衙役们看看杨铭,又看看堂上坐的赵知县,一时有些踌躇,那赵知县却是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丁有三回头一个示意,身后的军士们便上前几步,麻利地给豪格一众松了绑。杨铭看了看丁有三,微微点头以示赏许,这种令行禁止的效果正是他所希望的。
豪格活动了一下胳膊,抬头望向杨铭,目光里满是惊讶,不知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给他们马,送豪格贝勒一行出城。”
“什么?!”赵知县坐不住了,腾地站起身来走到堂下。
“你是说要放他们走?”
赵知县率众投降后金,这是大罪,他心里一直在盘算怎么保住官位和脑袋的事。豪格等人虽说其实是兵败给杨铭才被俘的,但至少是在他手里抓到的,凭生擒后金贝勒这样的大功,就算保不住乌纱,保住脑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现在杨铭居然要放豪格走,他可就不愿意了。
“对,放他们走。”杨铭淡淡地说。
“豪格贝勒,回去请跟天聪汗说,把麻登云和黑云龙两位总兵放回来。”
永定门一战,明军四万人全军覆没,总兵满桂、孙祖寿战死,麻登云、黑云龙被后金军俘获。在上个世界的历史里,皇太极并没有太为难他们二人,不仅设宴予以笼络,还给了二人一些赏赐,后来黑云龙还在崇祯四年逃了回来。
看到杨铭心意已决,赵知县也就不再坚持了,他脸上露出一副可惜的样子,内里心念转动,又有了一番计较。
“豪格贝勒,这顺义城里有多少粮草财帛,现在俱为我所缴获,贝勒对此没有异议吧?”
打了胜仗缴获战利品,天经地义的事情,这还能有什么异议?豪格不解地看向杨铭。
“那么,请贝勒列个单子。”
赵知县这才明白,杨铭是盯上后金军掳掠到城里的粮草财帛了,这可不是个小数目,看来他是想一口吞了。赵知县心里虽然不乐意,但这些本来就是杨铭的战利品,他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自己若想从中捞取一笔就不可能了。不过这样也好,将来朝廷查下来,一切责任都是杨铭的。
料理完后金俘虏的事,又被赵知县挽留在县衙里吃了饭,杨铭和丁有三回到将军府时已是傍晚,范同舟则是回自己家去了。
今天进城的一千多俘人,大多安排在校场边的军营里住下,校场本来是驻军练兵之所,旁边有供军士住宿的营房,当然条件不怎么样,只能先将就住吧,实在住不下的,还可以在校场里搭帐篷。
杨铭吩咐丁有三等人先下去休息,明早再来议事。
院子北面的正房已经打扫过了,床上的铺盖也已换新,靛蓝色的被子很厚实,看上去就有一种温暖的感觉,许小娘子端了热水进来,将铜盆在洗面架上搁好,退立于一旁。
“王成呢?”杨铭捧着毛巾一边擦脸,一边问。
“将军放心,王小公子年纪小,奴家怕他累着,已经让他先在厢房睡了。”
“哦,那你也早点去休息吧。孩子呢,睡了吧?”
“承蒙将军关心,孩子在西边厢房里睡的很好。”流落了好几天,今天总算有房子睡觉了,而且还是单独的大房间,比那些在兵丁营房里睡大通铺的难民强多了,这一切都是跟随杨铭才有的待遇,许小娘子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
等杨铭洗完脸,她端起铜盆退出去,不一会,又用木盆端了热水进来。
“将军,请坐下,奴家服侍将军洗脚。”
杨铭一时无语,沉吟片刻,他凝视许小娘子说:“恕我直言,小娘子似乎不是服侍别人的人。”
许小娘子低下头,神色有些黯淡了,随即却轻声说道:
“从前不是,后来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