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跑操了,咱们去弄东西吃。”杨铭走到床边,俯身问道:“韵秋,你想吃什么?”
“随便。”韵秋低着头轻轻地说。
“可没有随便这个菜。”杨铭追问道:“说吧,你想吃什么我要厨房去做。”
再三询问,韵秋只是低头不吭声,没办法他只好自己出去了。
门带上了,但却没有落锁的声音,韵秋的心猛地一跳,身体一阵颤动,但最终却还是归于沉寂,她靠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屋子里一片冷清,刚才的欢声笑语消失了,一缕难以割舍的眷念伴随孤独的感觉从心底升起,韵秋咬着牙,极力想摆脱这种感觉,但偏偏剪不断,理还乱,心里酸酸楚楚的感觉缠绕得更紧更密了。
一声叹息,虽然只有一刻多钟的时间,却像是等待了一年那样漫长,终于,杨铭提着食盒回来了,在他跨进屋子的那一刻,韵秋感到自己纷乱的心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来,吃东西吧。”杨铭将食盒放到床头,取出里面的各式食物。
“春卷、小米粥、肉包子、油条、豆汁……,你要吃什么我拿给你。”
说话间他一抬头,却发现韵秋一双丹凤眼紧紧盯着自己。
“你……,怎么了?”
“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么?”沉默半晌,韵秋突然问了一句。
“这……”杨铭手一抖,碗里的豆汁差点荡出来。
“男人,都是虚情假意,没一个好东西!”韵秋幽幽地说。
校场的难民营里,一夜大雪,窝棚被积雪压倒了一大片,所幸窝棚的搭建之物只是些木头、油布和麦秸,倒还没有发生什么人身伤亡。失去“家园”的难民们欲哭无泪,七手八脚地在倒塌的残墟里扒搭些许家什物件,大批的军士从对面的军营赶了过来,加入到清理重建的劳作之中。
刘必显和丁有三在难民营里巡视,一路上,时不时有难民围过来哭诉,看着这些饱受苦难的人们,刘必显不禁心中一阵酸楚。
“丁总爷,把军营的粮食拿一部分出来,每个难民按人头发五斤粮食。”他对丁有三说,“若有不足,我回去再给丁总爷调拨过来。”
城里的难民有一万多人,每人五斤粮食,那就是五六百石(明代一石约120斤),丁有三心中有些不舍,但刘必显发了话,他自然也不便反驳。
“刘先生真是菩萨心肠。”他恭维赞叹了一句。
刘必显长叹一声,还要说些什么,却见两名军士急匆匆地跑过来禀报道∶“丁总爷,许娘子来军营了。”
他和丁有三对视一眼,两人匆忙返往军营。
军营里的积雪已经清扫过了,一堆堆比人还高的雪拢积在各处角落里,地面还有一些薄薄的凝冰,一身紫色流彩暗花织锦褙子,肩上披着貂皮坎肩,手里捧着暖炉的许莹盈盈而行,在这全是男性的营地里显出一道靓丽的风景。
“承蒙夫人赐银,标下实在愧不敢当。”跟在身后的军营副千总叶书雄恭敬地说道。
“叶总爷不必推辞。”许莹温言说道,“是奴家行事不周,累得叶总爷受罚了,奴家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早上在垂花门批准了对叶书雄的处罚,许莹唯恐他因此丧气,所以特地来军营向他赠送了五两银子,一方面是作为补偿,另一方面也是给他支持打气。
“标下愿为夫人效力!”叶书雄语气坚定地说。
许莹微笑地点了点头,“扩充编制,增招兵员之事,叶总爷多操些心,有什么好的建议随时告诉奴家。”
“是!”叶书雄躬身应喏道,“请夫人放心,标下一定殚精竭虑,为夫人出谋献策,誓死效力!”
刘必显和丁有三远远地赶了过来,见许莹和叶书雄在一起温言交谈,丁有三不禁眉头一皱。
“问许夫人好!”刘必显近前拱手含笑道,“如此寒天雪地,夫人亲自视察军营,将士们定然是大受鼓舞。”
“刘先生,奴家……”许莹微笑还礼,话还没说完,目光却落到墙角行过的一个军士身上。
“站住!”她扭头盯住那个军士,冷冷地喝道。
那军士打了个颤,转过身来,焦黄的脸,一对三角眼滴溜溜地打转,正是那刚刚回归军营的乌老二。
刘必显、丁有三和叶书雄等人的目光也跟着落到乌老二身上,却不知许莹所为何事。
“来人!”许莹脸上泛起杀气,“把他拿下!”
跟在后面的几个随从立即上前,扭住了乌老二的胳膊,附近的军士们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纷纷围了过来驻足观望。
“许夫人,这是?”丁有三急忙上前,拱手向许莹试问道。
没等许莹开口说话,那乌老二扑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小的该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该死。”他一个劲地磕头,额头在地上蹭破了油皮,渗出来的血渍沾黏几撮残雪,那模样是又可怜又可笑。
“乌老二,怎么回事?”丁有三厉声喝问。他只知道乌老二为偷马肉的事跑出去躲了几天,就等着禁闭室建好了将这家伙多关些时日,却没想到他和许莹之间竟然还有什么过节。
“回丁总爷的话,小的以前在俘人队里,有眼不识泰山,吃了熊心豹子胆,公然冲撞了夫人。”乌老二又重重地向丁有三磕了几个头,“小的知错了,求丁总爷开恩,求夫人开恩,小的以后上刀山,下火海,报效丁总爷,报效夫人。”
这乌老二本是个粗人,但这几句话说的却是既得体又流利,竟不知从何处学来。
丁有三脸色缓了下来,既然说是公然冲撞,那就不过是些礼数不周的举止,最不济也就是发生些打骂行为罢了,断不可能有其他出格的事情。
“夫人,”刘必显凑近说道,“俘人队里不比平时,大家都是命悬一线,朝不保夕,互相之间失些礼数也是常有的事。”
“依学生看,此人既已知错,过去的事就不必追究了。”
许莹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乌老二,鄙夷地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