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非战斗减员,他早已下令所有人不得饮用生水,这次出战的军士都配发了水囊,军士们将水囊揣在怀里,靠身体的温度让水不至于在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冻结。
丁有三随即便在电台里询问前方的斥候兵,附近是否有水源,斥候立即就报告了,杨铭行进在部队的中部,离前方斥候的距离比较远,声音信号不是很好,但仍然能分辨听清:“报告丁总爷,大部队前方五里有小溪,可以凿冰取水。”
斥候在前方探路警戒,每隔一段路程会做标记,根据后方在电台里告知的标记字号就可以知道自己与大部队的距离,这是无线通信带来的好处,否则,按这个时代的传统方式,斥候只能凭经验与后方保持距离,难免有时会误事。
“骑兵连,速派人携带锅灶前行取水烧开,准备供应大部队!”丁有三沉声命令道,“各部注意,前行五里补充饮水。”
“二连得令!”
“三连得令!”
“中军连得令!”
各连的军官们在电台里大声回应。
行军途中是不开午饭的,埋锅造饭太耗时间,冬季日短,白天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做饭上。整支队伍按照计划,中午只是略作休息,喝点热水,啃几口干粮就继续赶路,到下午申时(4点左右)择地扎营生火做饭。
杨铭关了电台,随同队伍继续前行,身后的徐伯成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将军的这些法器,真是玄妙至极,若是早有这些……”说到这里,又是一声长叹。
“徐参军,我说过,我们不会再打败仗了。”杨铭微笑地说。他知道,徐伯成的意思是,如果其他明军中也有这种无线电通讯装备,那么,很多败仗都不会发生,很多战机都可以抓住。
前方的路旁一字排开十几口大锅和一长溜木桶,木桶里的生水是供骡马饮用的,而大锅里烧开过的水在寒风中冒着热气,因为天气的严寒,水已经不太烫了,行进的军士们次序井然地捧着水囊,由守在大锅旁的人员用大勺加水。加到水的军士将水囊凑到嘴边呡饮,掏出一些馒头大饼之类的干粮啃上几口,一边嚼一边继续前进。
杨铭跳下战马,却并没有去取路边的开水,而是从马背上的行囊里拿出一瓶1.55升的纯净水,瓶口带提环的那种大瓶装的。这水是吉普车上的炮组人员煮咖啡用的,就只有那么几瓶,他也没舍得多带,在这个时代,纯净水体现不出珍贵,但那PPR材质的塑料瓶可是个宝物,用来携水比什么水囊水壶方便多了。
趁着亲兵给战马饮水喂食的功夫,杨铭跺跺脚,活动一下身子,喝了几口纯净水,嘴里感觉冰冷冰冷的,总算是水瓶在行囊里贴着马背没有冻结成冰而已,但这对于他来讲也算不了什么,他在美国早就形成了一年四季喝凉水的习惯,甚至冬天喝水有时还加冰块,除非是喝茶、喝咖啡,他是从不喝热水的。
喝过水,他从衣兜里摸出香烟,自己叼上一支,又递了一支给徐伯成,见那中军连副连长段思德侍立在一旁,便也给他递了一支过去。
“不敢,不敢。”段思德见杨铭递烟过来,脸上顿时堆满了惶恐的笑容,摇摆双手一阵客套。
“段老三,跟着老子卖命,抽支烟有什么不敢的?”杨铭微笑地说,“拿着!”
“属下遵命!”段思德躬身接过香烟,心中大感兴奋。他是叶书雄提拨的人,这次丁有三领军出征,让他这个副连长带了半个中军连出来,却特地留下丁有三亲信的中军连连长在家,这是丁有三对留守军营的叶书雄的牵制之意,但却也给了段思德接近杨铭的机会。段思德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就想着好好表现一番,给杨铭留个好印象,将来也好继续往上爬。
徐伯成以前在将军府大堂当差,见过杨铭抽烟,也接过他的一两次递烟,对这纸烟已是见怪不怪,而段思德则是第一次亲手摸到卷烟,以前他只听说过这种稀奇玩意,现在这香烟就在自己手中,烟杆洁白饱满,光润如玉,怎不令他心里美滋滋的。
没等他摸出火镰,ZIPPO打火机的火苗就递过来了,段思德诚惶诚恐地凑上点了烟,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欣喜兴奋之下,整个人似飘了起来。
“段某何德何能,能跟随将军效力,实乃三生有幸啊。”他嘴里喷吐烟雾,也没忘了向杨铭溜须拍马。
“呵呵,好说,好说。”杨铭微笑回应了一句,三个人凑一起在寒风里美美地吸着香烟,引得周围的军士目光中满是艳羡之色。
“只要大伙跟着本将军好好干,将来都有烟抽。”杨铭扫视了军士们一眼说道。
他记得以前的连队里有一个中年士官是手工烟爱好者,那士官有一台手动卷烟机,应该是装在行军袋里放在自己的卡车上的,等打完仗回来便将这卷烟机找出来,寻巧匠仿制一批,到时候生产卷烟也是一项可观的财源。
天色阴下来了,寒风里夹杂着细小的雨丝和雪粒,长达二里的队伍在风雪中继续向前行进,人的脚步和马的蹄印在铺着残雪的大地上踏出一道延伸向天际的印痕。
“前军、后军听令,播放行军曲!”杨铭在电台里发出命令。
有一种勇敢叫力量,
有一种选择叫坚强,
有一种声音叫雄壮,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跨过千番困苦雨雪风霜,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雄壮的行军曲从队伍前后部的两支喊话器里播放出来,激昂的歌声在1630年冬季华东平原寒冷阴霾的空气里回荡,行进中的军士们精神为之一振,昂首挺胸大步向前。
一路向东前行,时间很快不知不觉过去了,到了下午4点,杨铭下令停军扎营。
前方的斥候已经找好了扎营地,行进的大军停了下来,各连队趁天黑前的一个多小时迅速扎营和埋锅造饭。杨铭所在的中军连扎营地是一处土坡,位于整个营地的最高位置,其他连队在中军连下方和两翼展开扎营。
这个时代的军队行军扎营仍是按照戚纪光《纪效新书》的方法进行,军士们从大车上搬出木头、毛毡、帐篷等营具,先将中军帐篷搭起来,然后拱围中军帐篷搭建人字形的士兵帐篷,帐篷周围挖掘一圈排水沟,各圈排水沟连通汇集到一条贯通全营的更宽更深的主干排水沟。在帐篷群的外围,用粗木桩密集地埋成一圈栅栏,木桩埋入地里的那一头做过烧焦处理以防潮,栅栏朝地势低的一面留一个缺口作门,是谓辕门。
这一圈栅栏就是营地的防线,四面都会安排岗哨和流动哨,营地里的军士未得将令不得擅自出营。入夜之后,军士们只能待在各自的帐篷里,不得随意走动,若夜间无令在营里四处乱走,按军令是要斩首的,这主要是为了防止虚警引发混乱。古代军中有所谓“炸营”之说,就是一个营地里的部队,因为偶然的个别人的紧张举动、喊叫,而引发全营混乱,互砍互杀。
中军帐篷的后方,土坡的最高之处,立有一座瞭望台,台高二丈,粗木搭成,上面有顶篷,可以站两三名军士,这个瞭望台配合栅栏外的岗哨和流动哨共同负责营地的预警。瞭望台上配备了一副带有罗盘的M22B海军版望远镜、一支手持式电台和一台喊话器,因为喊话器的喇叭口中心有强光灯,就不必再另行装备应急灯了。这些现代装备数量有限,各连都视若珍宝,大家都抢着要,所以说能省一点是一点。
杨铭带两名亲兵站在瞭望台旁,俯看下方各连军士们忙碌地搭建营地,一切行动井然有序,他心里不禁颇感欣慰,这支军队经过这十几天的训练,已经像模像样了。
徐伯成从中军帐篷出来,手里拿了一张字纸,面带焦虑地向远方四下眺望。
“将军,今天还没有塘马来。”他将字纸递给杨铭说道。
杨铭接过一看,原来是刚写好的塘报,内容就是简要地介绍了一下顺义军今天的行军情况及扎营驻地等。塘报是明朝的军事情报文书,用于军情战情的上传下达,由兵部的专门机构负责管理,传递塘报的骑兵称为塘马。杨铭此次带兵出战,事先已向兵部呈文报告了行军计划和路线,正常情况下,兵部的塘马应该来他军中传递塘报,只是现在这特殊时期,京城都自顾不暇,怕是兵部也顾不上他这支一千来人的队伍了。
“不来就算了,兵部现在也是忙乱的很,咱们这千来号人估计人家也没放在眼里。”杨铭将塘报递还给徐伯成,“塘报还是按时写,什么时候塘马来了一起上报吧。”
“将军,咱们的队伍不小了。这几年不比以前,一个总兵往往也就带一千多人马,甚至还有只带几百人的。”徐伯成看了看杨铭,“两个月前宣府总兵侯世禄带兵赴京勤王,号称五千人马,户部实核人数给粮,也不过一千二百人而已。”
明朝后期,军队里吃空饷的情况非常严重,宣称的兵数与实际的兵数差异很大,而即使是按实际兵数,其中的战兵比例也不高。杨铭带出来的队伍虽然只有一千来人,但战兵就有近六百,拜同行的衬托,已经算是一支不小的军事力量了。
“将军,那边有马过来!”瞭望台上的军士挥臂指向远方喊道。
杨铭从迷彩服口袋里掏出小巧精致的M24望远镜,朝军士所指的方向望去,却见远处一骑沿着队伍行经过的道路奔驰而来,镜头里人影渐近,可以看出马背上的骑者身穿棉甲,头戴铁盔,腰悬马刀,身形随着马蹄起伏,姿态矫健。
“会不会是塘马来了?”他将望远镜递给徐伯成,笑着说道。
徐伯成早就在伸长脖子眺望,他没有望远镜,肉眼看不清来骑的装束姿态,便赶紧接过杨铭递来的望远镜,举在眼前仔细观察。
“不像是塘马,但是……,也说不好,将军,请让学生带几个人出去迎迎。”
“嗯,那就请先生带几个亲兵出营看看。”杨铭说着,又接过望远镜举到眼前,这时,来骑已经更近了,M24望远镜的7倍绿膜镜头里,马背上骑者冷艳的脸庞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身上的棉甲渗满雨雪的湿痕。
是韵秋!他不禁大吃一惊。
“是自己人!徐先生,快带人出去迎进来,直接带到中军帐,什么都不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