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轩被扶着走上城楼,还能走动的余众默默地围了上来,楚轩心中大痛,坚持着站了起来,手脚因为脱力有些颤抖,抖抖索索地施礼道:“诸位真乃大汉之好男儿,如今镇南将军之命已经完成,我替将军谢过大家了。”
说罢再也忍不住悲痛,眼泪簌簌而下,一千精锐依城死战一天,只余四百余众,且多有伤在身,是何等惨烈。
死战余生者也不言语,热泪从脸颊滑落,自子午谷而来,生死同袍,哪个不是情义深重,如何不伤心!
“我意诸位今晚趁夜色望秦岭而走,镇南将军当在箕谷口。”
“将军您呢?”余众中有人问道,
“大汉无逃跑之将军,我当在此为镇南将军尽最后绵薄之力。”楚轩之语掷地有声。
“大汉亦无逃跑之军,我等愿随将军死战!”余众疲惫之色难掩慷慨之情。
又是一日的清晨,昨日的阴云已消散,一缕金光照在武功城头,“汉”字大纛沐浴着阳光,别样鲜亮,楚轩闭着眼睛感觉着和煦的阳光抚摸着自己,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看见今日的太阳。
“大开城门,出城死战!”楚轩回首望着默默肃立在身后的众人。
曹遵信心满满地引数千军列阵于城外,还未等他下令攻城,却惊讶地发现楚轩竟然领着一支衣甲破烂,战旗染红的数百残军出城了,不禁哈哈大笑。
“曹遵匹夫,实不相瞒,我等出城,乃为城中百姓,城门已然洞开,你等只有杀得了我们,随时可以进城,但不可为难百姓。”楚轩不卑不亢,厉声说道。
“败军之将,尚敢提条件?”曹遵不屑。
“败?你等中计了尚不自知,我家主将已然奇袭箕谷,以我千人换二十万魏军,是你败了!”楚轩仰天长笑,声动九霄。
曹遵心里打了个突,李文多日不见,难道…?不管,先剿灭此处再说,即命徐质引三千军杀入武功城,只要城池在手,便一切好说。后亲自擂鼓,催动大军,卷地杀去。
茫茫四野俱是魏兵,楚轩大吼一声,“诸位,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杀!”蜀军就像是黑色洪流中的一块孤石,波浪拍石,溅起无数血花,孤石眼看渐渐要被淹没。
此时,远处传来一阵铁骑踏地的轰鸣声,数百铁骑如一把巨大的利剑,呼啸而来,风中送来隐约的喊声:“箕谷大捷!郭淮被击破。”
曹遵有些愕然,望着奔驰而来的铁骑,细听了数次,终于听真切了,脸色瞬间煞白,阴晴了几下,猛地扔下鼓椎,迅速下令,朱赞所部进入武功城协助徐质,自己则带着伤重朱赞,率本部径往长安而去,毕竟长安的安危是最重要的,楚轩等人被晾在战场之上,无人理会了。
满身征尘的应龙望着血迹斑斑的楚轩和其身后的百余残兵,心里百味杂陈,而楚轩见到应龙,更是悲喜交集,如同两世为人,鼻子一酸,眼眶湿红。
应龙不愿多说伤感之言,单手拥了拥楚轩,“好兄弟,你我都没食言,走,此地不可久留,路上与你细说。”
一路狂飙中,楚轩方知道这数天的情况。
曹遵等三城兵马齐聚武功之日,正是李文率军在箕谷口苦苦等候之时。李文死盯着谷口直到眼睛发酸,一直未见动静,眼看夕阳缓缓下沉,霞光逐渐退出山谷。
李文一口吐出嚼得稀烂的枯草,有些不耐地立身,正准备下令退兵,折返武功。此时负责了望的白亮急奔而来,跑势过急几乎摔了一跤,兴奋地喊道:“来了,魏军来了!”
“嘘,嚷什么!都是百战之人了,还这么沉不住气。”李文斥道,白亮做了个不好意思的动作,与蒙奕、应龙一同都兴奋不已,李文想想自己方才亦是心焦难耐,也不禁嘴角带笑。
不一会功夫,魏军斥候四散而来,连同附近山坡俱都探查了一遍,幸李文一军隐在高峰之背,斥候未曾想到。浩浩荡荡的魏军随即踏起漫天尘土堵住谷口,旌旗如海,枪戟如林,看光景至少万人。
“白亮,魏军大队既已来到此处,定是汉中军马已经逼近,即命人连夜报知汉中军,明日破击魏军。”
“诺!”白亮兴奋异常,随即安排去了。
“应龙,明日你率余下精骑,伏于箕谷及郿城之间,但见魏军败回,即行截杀,只望魏军将校而杀,不可恋战,随后便往武功而去,楚轩那边我始终不放心。”
“诺!”
“全军休息,明日五更出发,多备易燃之物。”
魏军大营内,郭淮与秦朗商议着,“秦将军,汉中蜀军突然兵出箕谷,你如何看?”
“前说李文引孤军深入长安腹地,我料汉中蜀军必是为此而来。”秦朗沉吟道。
“朱将军与曹、徐二位将军数路齐发,料想定能拖住李文一军,然仍不可大意,来日交战,就请秦将军守营,严密关注周围动向。”郭淮行事颇为沉稳,不求有功,先求无过。
“我军斥候连日探查,未发现李文一军踪迹,末将保管大营无碍,但请郭将军放心。”秦朗豪声应道。
郭淮微微颌首,然总有些心神恍惚,没着没落的。
次日清晨,第一缕金色阳光投射到谷中之时,山谷中金角齐鸣,战鼓擂动,旌旗翻卷,人声鼎沸。弥漫在空气中的浓烈杀气惹得山谷中的飞鸟惊慌飞起,盘旋半空。
郭淮见对面蜀军大旗下立着一将,正是王平,喝道:“王平,你不在汉中做那守家之犬,竟敢逆势兴兵前来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