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炜会意,亦持酒而立,回道:“多谢太尉。炜不是忘本之人!”
两人皆满饮杯中酒。王允,杨彪等当日在少帝旁,明白万炜是少帝所封卫尉之人,这才放下心来。
此例一开,众官皆举酒来贺。万炜推以负伤,只浅尝而止。不想座上董卓听了,怒道:“谁人伤了侄子,好大胆子!”
吕布道:“义父息怒,骁骑校尉华雄下属自行惹事,某已斩之。”
董卓乃令华雄赔礼。华雄心中虽万般不愿,仍持酒向万炜赔礼道:“某治军不严,累君受罪,华雄给你赔罪了。”万炜慌忙立起,回敬道:“不干将军之事。”乃满饮一杯。
时董卓之弟董旻对兄长宠幸外姓颇为不满,闻言道:“自然非华将军之过。偶有不肖军士犯些许小错,岂要校尉一一赔罪?另,华校尉之卒犯事,自该由华校尉自行裁决。吕将军怎能擅自斩我西凉士兵?”
吕布放下酒杯,冷道:“如等华雄到来,吾弟岂不早死透。”
董卓见状,急忙道:“此事到此为止,勿多言。”
于是两方不敢在深究。当晚之席至少表面上,众人皆尽兴而归。比及宴席散,董卓临走之时,对吕布道:“明日可带芯逝上朝。”
万炜愕然,明日见了刘协,哪还不被认出来!不管献帝如何聪慧,但毕竟年幼,见到自己,只要喊一声,也不管喊什么,就暴露出自己与帝相识。那时……万炜打了个寒战,才知道,董卓其实对自己仍有疑惑,刚才是碍着吕布的面子才假装释然。
谁说董卓无谋?这家伙心机可深着呢。
当下万炜假谢过董卓。正着急呢,王允忽至,未等王允说些场面话,万炜已抓住王允之手,刚想叫救命,忽见旁人皆诧异地看着自己,方觉自己鲁莽了些,还好万炜脑筋够快,立马转口道:“太仆盛名,令小子失态了。”
王允会错意,乃轻拍万炜手道:“公之心,吾已知。”言罢,非常潇洒的转身欲行。万炜大急,扯其衣角道:“明日上朝之时,勿望美言几句,使帝对我有个好印象!”王允一呆,正色道:“公以为允为何人呐!”乃拂袖而去。
吕布不解,轻声问万炜:“二弟何必招人白眼。有董卓进言,还怕少帝不听么!”
吕布竟然直呼董卓名讳?万炜心中极是诧异。暗想,吕布对董卓有异心,应该是在长安时,王允巧施连环计之后啊。怎么现在他就……
又想起来,打自回三国后,就没几件事和三国演义,游戏里说的一样的……唉~~祈祷,貂禅一定要在王允府上啊。
一夜无话。
万炜体异,身体伤处次日痊愈。未及天明,已被侍女唤醒。晕头晕脑地被伺候洗漱更衣后,才随吕布入朝。途中偶遇董旻,旻对待吕布甚为倨傲,印象当中傲横的吕布却未见怒色,对待董旻仍是不冷不热。万炜对吕布越是琢磨不透。
早朝开始,万炜因无官职而立于殿外,心自忐忑。还好王允果然不负万炜所托,比及万炜听宣进殿之时,少帝刘协虽面有激色,仍能平静道:“此人便为带兵杀贼勇士。吕将军之弟?”
万炜当场就“恩啊?”一声冒了出来,自己什么时候带兵杀贼了?董卓见万炜面带疑惑,乃出列高声道:“正是此人带西凉勇士八百斩贼首三千,并获钱财无数。立此大功,皇上定要封赏才是。以臣之见,可表其为校尉以嘉其忠。”
帝未言,杨彪暗思,万炜已是卫尉,位列九卿,岂可封校尉?乃出班躬身奏道:“启禀皇上,臣认为不妥……”帝不耐,打断道:“卿无须多言,既是吕将军之弟,必多勇力。朕准董卿奏,封万炜为扬威校尉。俸禄两百石,特准可自行招募部曲。”
董旻以目视华雄,后者出班,语带不屑道:“皇上,以我观之,这万炜未必有勇。昨日竟被一士兵所伤,可知其能!”
帝皱眉。万炜暗自恼怒,抬头叫道:“口说无凭,臣请试之。”时殿内有一铜鼎香炉,重逾千斤,万炜以双手托鼎足,大喝而拔,举过于顶。仍能开口说话:“公见炜力否?”华雄呆立,不知如何对答。
帝抚掌笑道:“卿之力,朕知也。”万炜乃吐气卸鼎,面不改色。
后董卓又奏几事,言词颇不敬,帝大约是见到万炜,心情甚好,对董卓所请之事,一一许之。
早朝过后,吕布随董卓而行。万炜不愿与董卓同行,乃引吕布亲卫数人欲还吕府。
路上,西凉士兵公然劫于道左,携金银出民宅者亦不在少数。听闻受害者撕心裂肺之声,万炜心中大恨,但吕布亲卫在旁,万炜不敢轻举妄动。正行间,忽见一老者蜷坐于地,面上有一刀伤,自额到唇,肉自内翻出,无治而腐,甚为恐怖。万炜再忍耐不住,自怀内摸出二两金,掷于老者前,道:“老人家,快些寻医去吧。”
老者瞟了一眼地上金,转怒道:“竖子辱人耶!”万炜愕然,旁边卫士怒喝道:“吾家二爷好心,赏汝金银。汝心为狗所衔耶?”说罢,便欲拔剑斩人,万炜急忙喝止,但心中不愤:“老人家,我见你面有刀创,恐汝不治,方予你钱财。何言辱人?”老人缓缓站起,望着万炜,疑惑道:“你不认识我?”万炜定睛看了一会,旦见此人虽被重创,面色枯黄。然则身长八尺,更间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傲气。万炜估摸此人必非猪狗辈,但恼其出言不逊,冷哼一声:“你是何人,关我何事,我又为何需知!既语言不通,某告辞便是。是否寻医,自便。”
老者忽然正容谢道:“某语言得罪公子,望见谅。”万炜见其语气诚恳,心中缓和,道:“在下不得其便,老人家可自行寻医。”老者笑着拾起金子,道:“公子欲害我么?”这话一出,既便万炜在好的脾气也再忍耐不住,拔剑冷道:“某见你刀伤甚重,乃予钱于汝医治,又敬汝年老,故言语相让,你如此再三辱骂某家,为何?”老者面色从容,将金抛还万炜,道:“公子不闻谋财而害命乎!老头我能活至今天,正因我身无长物,贼视而不见。如怀此二两金,未见医,怕是先见西凉豺狼了!”
万炜愕然,半晌方收剑回鞘。又见此褴褛老者有此见识,甚是惊奇。乃道:“既如此,家兄府中有良医,公可随吾回府。”老者迟疑片刻,推托道:“不会骑马。”老者越是推托,万炜越是好奇。乃下马道:“那小子陪公步行。”老者无奈,只得随万炜而行。
行间,万炜问道:“不知老人家名讳?”老者略思量片,方道:“老朽不愿告公子真名。如公子不弃,可称某木翁。”万炜疑道:“木翁有仇家?”木翁点头:“如仇家知老夫与公子亲密,恐怕会害了公子。故不能说出真名,请公子见谅。”万炜笑道:“如此,某亦不追问。但木翁可放心,家兄贵为都亭候,可保翁无忧。”木翁浑身一震,道:“都亭候?那不是吕布,吕奉先么?”万炜道:“正是家兄。”木翁默然不语。
回到府中,万炜寻医替木翁医治,又拨房予其居住,木翁自始至终不发一言。随行亲卫皆骂‘不识抬举’。
比及诸事皆定,已至晚膳时分。万炜摸了摸一日未进食的肚子,思寻木翁言行,不由猜道:“莫非木翁仇家便是吕布?但以其‘不食嗟来食’的性格,怎地又会进仇家之门?难道以他那身板,却想刺杀吕布?”
乱想间,忽一侍者快步走来,恭声道:“二爷,大老爷回来了,请您去膳厅共进晚膳。”
万炜乃随侍者至厅,见吕布与正妻严氏并女儿吕娟坐于桌前。万炜告声罪坐于吕布之下。
吕布原配严氏本为五原一寻常富豪之女,长的颇有几分姿色。现下吕布受宠于董卓,家中富裕过原先百倍。严氏的穿戴不由有点暴发户的味道,一身上下珠宝不下二十件。见万炜入膳厅,乃道:“昨日未成细看,仅听奉先赞小叔。今日一见,夫所言非虚也。小叔果然生的仪表非凡,不愧为吕氏族人。”
万炜听出严氏那句‘不愧为吕氏族人’分明是有点瞧不起自己这个上门亲戚的意思。不由苦笑道:“此事我至今还在云里雾中。自从养父遭黄巾遇难后,吾以为某以后是一口吃饱,全家不愁了。那想到…竟然还有个大哥。且吾两人形容如此相似!”
吕布有些伤感地笑起来:“如若不是两人生的一副面孔,恐我亦认不出弟来。不过,既然上天令吾兄弟重逢,不叫某孤独一生,某亦会珍惜。日后,看吾两兄弟一齐闯天下!”
万炜知史实中,吕布为部下反叛,死于白门楼,所以当下心中颇有感触。又知吕布乃当世第一猛将,被曹操赞为“人中吕布”,天知道,如果吕布与自己这个知晓历史走向的人走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吕布刚腹自用,不听人言,虽然认自己为弟,天又晓得他会不会接受自己的建议。
当下万炜道:“大哥说的是。只要吾兄弟两人合力,力能断金,天下人皆为猪狗!”
吕布大笑,道:“好好好!这话暂且不说,今晚吾兄弟当同塌而寝,以述十六年兄弟情。来来来,先吃饭,此乃皇宫御厨所作,凉了就坏了口味。”
万炜毕竟只有十六岁,小孩心性仍重,听闻能吃到传说中的御厨所做的食物,哪里还管什么说话礼节,直接动筷扫荡起来。吕布女儿吕娟拍手笑道:“真似下山之猛虎,出海之蛟龙,威不可挡!”此话也不知从那说书人口中听来,原本形容猛将勇士之词用在这时候,不伦不类的却与场景颇为合拍,引的众人大笑起来。
众人之间的隔膜也随之淡薄了一点。
饭后,严氏携女回房。吕布与万炜在后院花园石庭内摆下酒食,把酒言欢。
古时酒醇而不醉,就算是万炜也能喝上许多。
三杯酒下肚,万炜打开话匣子,把今日救木翁之事尽数告知吕布,又宛转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吕布持酒笑道:“此事吾已尽知。二弟莫怕,某非但与其无仇,还有救命之恩,他必不会害我。”悠哉地饮了口酒,又道:“二弟好本事,连他都能收服。日后,可向其请教兵法韬略,那老头儿可是个好老师。不过注意一点,定要待以师礼!”
万炜大奇,急道:“大哥认识?他是谁?”
吕布将杯中物吞入肚内,赞了口好酒才道:“昔日三路讨黄巾主帅之一,白马公孙赞之师,尚书卢植,卢子干!”
万炜惊而起立,目瞪口呆。卢植非但是公孙赞的老师,而且还是刘备、刘玄德的老师。只不过,刘备现在还仅仅是一平原令,默默而无闻罢了。
还好,万炜毕竟是现代人,对朝廷大官也没有那么多感觉。一会儿的功夫,万炜便镇静下来,道:“卢植名重天下,怎会落魄至此?”
吕布把酒迟疑了一会,才道:“二弟,今日之事关系重大,你必不可让第三人知道!”万炜点头答应,吕布才说道:“当日董卓拥重兵,议欲废帝,乃聚百官于殿。初言‘大者天地,其次君臣,所以为政。皇帝暗弱,不可以奉宗庙,为天下主。今欲依伊尹、霍光故事,更立陈留王,何如?’
中军校尉袁绍挺身抗言,董卓大怒,拔剑言:‘天下事在我!我今为之,谁敢不从!汝视我剑不利乎!’袁本初倒有几分胆色,并不为所动,亦拔剑曰:‘汝剑利,吾剑未尝不利!’董卓怒而欲杀袁绍。当时李儒知袁家四世三公,门下遍及全国,且袁绍统领西园八营军士,恐卓杀绍触怒袁家导致两家火拼,乃进言而止。袁绍提剑离席而去。
董卓盛怒下,又言‘ 昔霍光定策,延年按剑。有敢阻大议,皆以军法从之!’坐者震动,唯独尚书卢植抗言曰:‘昔太甲既立不明,昌邑罪过千余,故有废立之事。今上富于春秋,行无失德,非前事之比也。’董卓怒而罢座。回府,欲将三千虎贲连夜抄卢植家。
时,蔡邑与其交厚,又得董卓重用,乃建曰:‘卢尚书乃海内大儒,人之望也。今先害之,天下震怖,得不偿失!’于是董卓面上答应只免卢植官,私地下却使人追击。卢植得了蔡邕秘报,有了准备,家丁死战,卢植得以暂且脱身。恰好那日我与高顺在野外练兵,撞上带伤卢植,某敬其抗言之勇,乃私藏彼于辎重车内。卢植方才躲过追兵。
当时他还大骂某鹰犬来着,想不到机缘巧合下,彼竟入了我府上。
人生机遇,果然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