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古代的庄园都盖的差不多,眼前的蔡庄很容易让万炜想起了崔家庄。
“不知道青青和崔老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万炜轻轻地嘀咕着,语气中夹杂着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思念与担忧。
“主公所念何事?”卢植轻问道。
“恩啊?”万炜从回忆中惊醒,定了定神,叹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故人。”
卢植家逢不幸,心有感触,陪着长叹一口气,两眼望向了满天星辰。
万炜见勾起卢植伤心事,乃笑道:“前面就是蔡庄,该由我这小厮去投贴了。”说罢下马拿着卢植亲手写的布绢走了过去。
敲开蔡府庄门,一个打扮标准的货真价实的小厮开门,看到门口站着位校尉打扮的军人,登时紧张起来:“不知军爷日落来访,可是有事?”
万炜将布绢交给小厮,道:“将此信交给你家庄主,就说有故人来访。”
小厮半信半疑地拿着书信进去,片刻之后,一个老者在那小厮的搀扶下小跑而至。万炜一言不发站至卢植身后。卢植压低帽檐走过去,低头对那老者说了几句话后。那可能就是蔡邑的老人对那小厮道:“带那先生去客厅,选好茶点上以待客,不得怠慢!”
那小厮应了声是,带着万炜转过另外一条路,走入幽静的林间小路。
“咦?谁在园中弹奏如此优美旋律?”一边走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古代园林布置的万炜忽然听到一阵轻轻的琴声。
那小厮疑惑地仰首听了一阵,道:“哪有什么乐曲?先生莫不是听错了吧?”
“你没听到?”话刚出口,万炜想到自己的听力是比常人要强上许多,这小厮听不见也算正常。乃转口道:“声音是从右方传来的。现下反正无事,不如一起过去瞧个明白?”
小厮见万炜说的真实,不禁问道:“先生莫非听到的是我家小姐所弹奏之曲?”
蔡文姬?万炜呆了呆,头点了点,口里却道:“我哪知道是谁弹的琴,不过早听说你家小姐才貌双全,博学多识,更是精通音律。只是之前没机会亲耳聆听仙乐,心有所憾!”
那小厮灵巧之极,听出‘之前没机会’的意思就是现在有机会。这滑头心里巴不得要见上那天仙般美丽的小姐一面,却限于家规不敢唐突。眼咕噜一转,乃道:“小子听不到琴声,不能带先生前去。”
万炜呵呵笑起来:“如此,只好我遁声前去会会此等高雅之士咯?不过,此圆道路曲折,我怕找人不到,却迷了路,不知可有人愿当我的向导?”
那小厮哪有不明白的,马上自告奋勇要为我服务。
于是两个心有默契的小子,在园中小路上拐了个弯,朝乐声走去。
“真的是小姐!”走了片刻之后,那叫蔡生的小厮终于听到了那琴声。几乎马上辨认出来,那就是蔡琰在奏曲。
“嘘!”万炜轻声道:“别叫的那么大声,你想让文姬小姐在这种情况下记住你么?”
想起庄主定下的规矩,蔡生畏惧的缩了缩脖子,不在言语,两人低着头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往前赶。
蔡琰,字文姬。博学而有才辨,又妙于音律。后嫁与河东名门之子卫仲道。然则仲道无福,三月后暴病而亡。卫家把卫仲道的死因归结于蔡琰,说她是扫帚星,克死了丈夫。蔡琰便回了娘家。
后,到了兴平年间,也就是公元194年至196年间。灭亡后的董卓部将,李傕,郭汜,樊稠,张济四将内斗不止。趁此兵荒马乱之机,北方匈奴部落的大肆掠夺,不仅仅是金银珠宝,壮男与美女更是人口缺乏的少数民族所需要的。而蔡琰就是当中的一个牺牲者。
她被胡骑所获后,惊于其美貌的骑兵马上将她送给了小队长,小队长看了一眼,又立刻送给了大队长,如此一层一层的上传。最后,终于被献给了南匈奴的首领,左贤王。并与其生下了两个孩子。
这样,蔡琰在大草原上生活多年后,直到建安八年,公元203年。才由蔡邑的好友,当时的丞相曹操遣使者携带重礼将其赎回。
原本万炜仅仅是想看一次古代人演奏古筝现场版。当下听到蔡生确定这弹琴的是蔡琰这绝世美女,万炜的心扑通扑通急跳了两下,登时把纯洁的初衷给踢到爪哇国。开始考虑如何赶在那卫仲道之前把这三国中唯一才貌双全的美女给收入后房。
蔡家庄这园林布置的极为巧妙。很多时候你明明觉得只要十几步就能走到前面那可树,可偏偏脚下要花上一倍乃至一倍以上的脚程才能到达目的。气的万炜都忍不住低声咒骂这蔡邑引以自豪的成果。
蔡生突然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指了指前面,猫身隐在一颗树后。
万炜停下嘀咕,顺着蔡生指的位置望去。约五十米开外的一座五六米高的假山之下,坐着一身材娇小的青裳女子侧坐与一张古琴边,双手抚琴。耳边缠绕的美妙乐苻正是出自那十只如玉葱般纤细修长的手指。
可惜由于天色已晚,加上中间树木枝桠挡道,就算是目力过人的万炜,对蔡琰的具体长相也看的不是很清楚。
“蔡生。能不能走近点。这里不大清楚啊!”万炜捅了捅身边听的快要入迷的蔡生。
蔡生不满地看了万炜一眼,张口欲说什么,估计是想起对方是自己庄主的客人,所以终究没说出来。
两人猫着身子又朝前走了二十多步,躲入另一颗树的阴影之下。
伸出头瞄去,万炜差点就忍不住要暴打蔡生一顿。近是近了,但在园林小路上七转八转,竟然转到了蔡琰身后,刚才好歹能看到模糊的侧面,现在万炜只能看着蔡琰那及腰的乌亮柔顺的长发大流口水。
再次提出要前进。蔡生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这么近还听不清楚?”
我哪是来听的……万炜心里暗骂蔡生不懂风情,口却不知怎么回答。
见万炜默然不语,蔡生忽然语气转冷:“先前,公于百步开外便听见小姐琴声,现在与小姐距离不过二十步竟然说听不清楚。你不觉得前后有些冲突么?”
“我没说我听不清楚啊!”万炜解释道。
蔡生的声调提高了许多:“如此,汝借听琴,欲佩剑接近小姐,居心何在?”
万炜地头看了自己腰上的佩剑,苦笑起来,这蔡生竟然怀疑自己要对蔡琰不利。张口刚要解释。但这蔡生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的确太明显了。
一声甜美的童声自前面响起:“何人?”
万炜噌地站了起来,仿佛听见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张大嘴巴朝前面看去。蔡生先是习惯性地往地上一趴,不想被人发现,却见万炜忽然站起来,还以为万炜想冲过去对小姐不利,这蔡府的忠仆登时串了起来。
蔡生极力瞪大自己眼睛做出一副‘你想要过去,就先过我这关’的样子。可是比蔡生要高出一个头的万炜更本就没看见这小厮难得英勇的面孔。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二十米外转过头的蔡琰。
的确是个美女……万炜懊恼地想到:在过上那么三四年肯定是个大美女!
“阿生?这么晚,你怎么会到这里?还有那边的官兵是谁?”蔡琰,出生于公元177年,现在年仅13岁的蔡琰施施然站起身来,问道。
蔡生那拼命的气势登时弱了三分,但却不敢把脸转过去,怕万炜有什么不轨动作。三次张开嘴巴欲解释,都只发出了“我~~”这个字眼。每次说一次‘我’,气势也就软上一软,三次开口过后,整个人都软了下去。估计是想起什么庄规。
万炜渐渐回复过来,见状马上替蔡生解围道:“小姐莫怪阿生,是某听见琴声。细听过去,犹如春天融雪,幼芽新发,欣欣向荣。令人如沐春风,心旷神怡。于是便要蔡生带某来见识一下奏曲之雅士。”顿了顿,万炜深有感触地道:“不想奏曲之人竟然如此年轻。”
蔡琰清澈的眼睛里冒出了小星星,高兴道:“真的弹的很好嘛?爹爹一直说我火候不到呢!”
想来蔡家规矩特严,这从蔡生的反应就知道了。而蔡邑晚年得女,自然对其要求更是严格。汉朝女子多不习字,但蔡琰不但要学,而且蔡邑对她的标准立的比普通儒生还要高。
虽然万炜刚才根本没注意曲子是什么,但他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蔡琰登时高兴地笑了起来。
当甜美的笑容浮上蔡琰那略显幼稚的清秀面孔,万炜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美丽,最纯洁的一副画。什么蒙娜莉纱的微笑,比起蔡文姬的笑容,简直就和在哭一样难看。也就是这一刻,万炜的心灵仿佛被一道清泉冲刷了一遍,令他忽然觉得,任何对蔡琰的不轨念头都是一种亵du。
万炜突然狠狠地煽了自己两个嘴巴,这突然的动作把文姬和蔡生都吓了一跳。蔡琰疑惑地关切道:“怎么了?痛吗?”
万炜习惯地耸了耸肩,笑道:“这么冷的天,竟然还有蚊子。唉~~痛死我了。”
此时的他,更本不知道自己的相貌配合上标新立异的耸肩动作以及刚解开心结后那种自然亲和的气质对一个极少见到外人的闺中少女的杀伤力有多么大。
13岁,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少女情窦初开的时候。蔡琰的眼神几乎在同时出现了一层朦胧。
可惜马上就有一声不和谐的声音出现。蔡生疑惑地向四周看了看,道:“没看到有什么蚊子呀!”
万炜打了个哈哈,道:“今日来访,能见到文姬小姐,的确是三生有幸。但时候不早了,我想我们要告退了。”说罢,给蔡生打了眼色。
两人打着各自的心思,迅速退了出去。
蔡琰直勾勾地看着万炜的身影消失于黑暗中,才幽幽地叹了口气,坐回古筝旁。却没有心思在去弹奏,一手托着腮帮,一手不自觉地随意拨动琴弦。过了好一会,好像想起什么羞人的事,两片红晕浮上脸颊,重重地在古筝上拍了一下,掩面走开了。
刚进偏厅,蔡生就道:“刚才真是对不起了!”他指的是自己对万炜怒目而视的斗鸡模样。
“啊?没事!”万炜根本就没看见。
蔡生欣喜地讨好道:“我这就去把最好的茶与糕点给公子端来。”说罢,一阵风式地跑了出去。
万炜这边屁股还没坐热,门口已经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这小厮动作这么快?”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门口已经出现两个人影,定睛看去,竟然是蔡邕与卢植!
“公便是万炜芯逝,万卫尉?”蔡邕非常没有风度的辟头问道。
蔡邕怎么知道自己是卫尉?万炜脸色沉了下来,没回答,转头瞪向刚进门的卢植。
卢植觉得万炜的神色有些出乎意料,开口欲说什么。万炜已经张口打断:“我记得,之前我说过今日不宜与蔡伯喈夜谈,以免招董贼猜疑!”
“可是……”
卢植的话再次被打断:“我只问你,你还记不记的我的话?”
“主公的确说过。但是……”卢植话语中没有什么惶恐,却有几分的恼怒。就算是董卓,也没有无礼到两次打断自己说话的地步。
可是,他的话第三次被打断了,万炜的语气还是平静中带着一丝冷气:“孙子曰:将听吾计,用之必胜。将不听吾计,如何?”
蔡邕与卢植都是满腹经纶的大家,岂会不知孙子兵法。但万炜的问话,两人都默然了下来。区区几十字,万炜的话就像一盆冷水一样,将卢植刚孳生的几分恼怒不满全给冲的一干二净。
“恩?军师,难道你连孙子兵法都没看过么?”万炜语气转冷。
“看过。属下知错了。”卢植纳头便要下拜。
两双手同时扶了上去。蔡邕与万炜各搀扶卢植一只胳膊。万炜微微一错愕,对卢植道:“军师,难道你又忘了?我之前说过,今后公不用行此大礼!”
卢植还未回答,旁边的蔡邕怒道:“子干兄,公为天下名儒,岂可为一点小事便拜此黄毛小子!”
万炜转头怒视蔡邕:“一点小事?炜唐突问一句,汝可知‘不积圭步,无以至千里’?”
“孺子当邑为山野村夫呐?”蔡邕毫不示弱地与万炜对视道:“荀子之‘劝学篇’,邑十岁便能倒背如流!此话便是说,如要成为博学多识之人,在平时便要注意积累学识。”
万炜干巴巴地‘哈哈’两声,讽道:“公不愧为天下名儒,‘十岁’便能倒背如流。难怪知而不懂用。真是死读书,读死书!”
“竖子辱人!”蔡邕真的被气的满脸通红。
“你是要木翁积此圭步小事,日后至千里之大错事?”万炜毫不客气地道:“告诉你,错事不分大小!只要是错了,就必须改正!”
“君子不拘小节!以子干之学识,岂能犯什么大事?”蔡邕仍自强辩道。
万炜终于忍无可忍,撕下最后的脸皮:“以公之学识,仍不知何为‘富贵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何来脸面教训某家!”
蔡邕原本被气的通红的脸孔突然血色尽退。‘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爹爹!” “砰” “伯喈”
这三声同时响起。万炜错愕地转头看去,一身青裳的蔡琰满脸惊恐地奔向吐血后萎靡倒地的蔡邑。
门口,几片精致的陶瓷碎片散落在一滩茶水之间。
“爹爹,您没事吧?”蔡琰慌乱的用袖子擦去蔡邕嘴边血迹。
卢植轻轻拍打蔡邕后背,替他理顺呼吸。转头对万炜叹道:“主公,此事全因子干而起。要不是某鬼迷心窍,欲寻伯喈明此二月事,便不会深夜来此。要不是某自作主张,将主公之事告诉伯喈,你们也不会争吵起来。唉,子干无能,净给主公添麻烦。”
听到卢植说话,蔡琰哭着转过脸,叫闹道:“都是你,都是你。为什么要和爹爹吵架,为什么要气我爹爹。都是你,都是你!555555~~”
看到蔡琰那梨花带雨的美丽面容,不管刚才在道理上到底谁对谁错,万炜都觉得,让一个小女孩哭成这样,这事,自己做错了。万炜心疼地半跪在蔡琰面前,轻轻地替蔡琰拭去脸上的泪珠,柔声道:“文姬不哭,不哭哦~再哭会不漂亮的。大哥哥和你爹爹没吵架,我们是在玩的,知道吗?”
看着万炜那关切的笑容,蔡琰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仍问道:“那……那。那为什么我爹爹会吐血。”
“那是因为。”万炜脸上温柔的笑容不变,轻轻地道:“那是因为你爹爹之前生病了,有一口淤血塞在这里。”万炜指了指心口:“现在吐出来,以后会舒服多的。”
“哦,是这样啊!”蔡琰不哭了,很容易地相信了万炜的话。
那边蔡邕终于缓了过来,正好听到万炜最后一句话。两颗浑浊的眼泪登时冒了出来,颤抖地道:“难怪,难怪公子不肯见我。像我这种无耻之人,卫尉自然看不上眼。我…我……”没说完,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蔡琰又急了起来:“爹爹你怎么了?大哥哥坏,又惹爹爹生气了!”
“胡说。”蔡邕抬手就要打文姬:“卫尉岂是坏人。坏人是你爹爹。”
万炜伸手将文姬搂入怀中,用胳膊挡下蔡邑那一巴掌。冷道:“你干吗,拿孩子出气,你闹够了没有。”
蔡邕算是怕了万炜。五十多岁的人了,现在像个孩子一样哽咽起来。
万炜索性道:“有心情去懊恼以前的事。不如想想,以现在的地位和能力,能做些什么事。”
如五雷轰顶一般,蔡邕与卢植呆若木鸡。
良久,卢植方道:“晚年得遇明公,实乃植终身所幸。公虽年幼,然则见事之明,比之那袁本初,曹孟德还强三分。”
蔡邕也道:“伯喈枉读百家书,见识竟然如此浅薄。承蒙公提点,令老夫茅塞顿开,受益良多。请受老夫一拜!”
难道古人动不动就要下拜?万炜糊里糊涂地受了蔡邕一礼。
“现已入夜。城门怕是早就关了,我两看来只能借住一宿了。”万炜将怀中蔡琰放下,对蔡邕道。
蔡琰刚落地,脚下一软,差点站立不住。万炜眼明手快,又将蔡琰抱了回来。低头一看,却见蔡琰脸颊出乎寻常的红,万炜自然地问道:“怎么了?”一手就要去摸其额头。
蔡文姬慌乱地扭动身子,从万炜手里挣扎出来,一头扎进蔡邕的怀里。
万炜错愕道:“文姬没事吧?”
文姬?竟然叫的那么亲热。蔡邕与卢植对视一眼,会心地微笑了起来。
“笑什么?文姬怕是发热了。”所谓当局者迷,大概就是如此了。不过也不能全怪他,一个现代人,很难想像古代女子的早熟程度。
“没事,没事。”蔡邕费力地将文姬抱起来,道:“邕这就带两位去客房。文姬的事,怕是还要等两年。”
“恩?”
其实万炜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那蔡生去拿茶水,端上来的却是蔡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