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坚低头凝视手中的古锭刀,又是半晌,才抬头道:“走吧。没遇到对手,自然可惜。”顺手取回那份吕布的书信,塞进袖笼。留下韩当带着诺大个问号,跟在后面。
一路无话。到了洛阳,孙坚乃散布人手扑灭洛阳余火,又亲自带兵头,缠白带,掩埋陵寝。万把人忙了两天方才了事。此时,北线袁绍,东线张邈等人的大军也到了洛阳左近,各自在郊外扎下大营。
众诸侯又打扫太庙,草建殿屋三间,立先祖牌位,备了猪牛等祭献之物,以太牢之礼祭祀。罢了,众诸侯便各自回营歇息。
孙坚见在列诸侯皆面带喜色,似是大功告成。不由心中厌烦,乃令打扫建章殿,驻兵城内。
再说那董卓得到了两军平安转移的消息后,悬了几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乃令樊稠所部西屯咸阳以备西凉,张济所部屯弘农,指挥诸校尉抵御东面诸侯,再令牛辅所部屯华阴,守潼关以扼西进道路。自己带吕布领飞熊军往长安来。
形势刚好转,这胖子又想起了封太师的事情了!
万炜带狂狮军出城六十里迎接马队。
吕布欣喜地使劲拍打万炜的肩膀,连道:“好,好,好。长的壮实了,不错,不错!”
万炜翻了阵白眼,道:“大哥选猪仔呢?什么壮实,不错的。”
一阵轻笑自吕布身后传来,万炜歪头看去,煞有介事地道:“子龙,文远,光昊,好久不见了啊!好,好,长的壮实了,不错,不错!”
这下连吕布都笑了起来,乐虬指着自己排骨般的手臂,费力道:“主公……我这也叫壮实啊!”
万炜嘿嘿地摸了摸下巴上新长出来的几根胡子,道:“你的骨头壮实了嘛……对了,参谋文事不是有专门的马车么?乐参谋怎么自己骑上马了?”
乐虬笑道:“就算是个文事,怎么说也是跟随飞将军打了大半年的了,我还能不会骑马么?再说,这马背上可比那大笼子舒服多了。”
张辽插嘴道:“二爷可别被这狐狸给骗了,他要不是急着见老婆,哪舍得从软垫子上下来?”乐虬欲待辩解,张辽又道:“难道你当我不知。你是在离长安只有半天路程的时候才下来的吗?”乐虬嘴巴吧唧吧唧两下,投降道:“想不到文远的洞察力和武艺一样出色啊。”
吕布看着三人如此轻松的说笑,暗自惊奇。这些家伙在自己面前可是必恭必敬的。
“边走边说吧。”吕布打断了四人的谈话。队伍停的太久的话。恐怕董卓会有意见的。
可赵云他们大概误会了吕布的意思。三个人闭上嘴退回自己的位置。下令队伍前进。跟在两兄弟后面。
吕布看在眼里,也懒的解释,招呼万炜一起往前走。后者回头让主骑陆鑫也加入大队伍中,与张辽等人活络一下感情。
现在离长安还有大半天,万炜也利用这段时间,将一些书信中不便传递的消息告诉吕布:“狂狮军已经完全成型,所有狮灵甲已经收至库存,暂且不于使用。武器,除了陆鑫那小子,其它人都是制式三十六斤大长刀,全是吴修监督锻造的,品质是自然一流。而且陆鑫手上的那六十四斤金背大刀更是吴修亲自铸造,虽没有什么天灵地宝,却也是口削金断铁的好刀。何况他本人的武艺也是所有人中最高的,我有一种感觉好,像他已经到了瓶颈,差一步就能跻身超一流武将的地步了。”
吕布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阵中的陆鑫,道:“虽说是‘方天戟’,但在一年内能达到这个地步,这陆鑫的资质倒也不错。”顿了顿,又笑道:“不过我更佩服的是二弟的眼力,陆鑫好歹还是修行方天戟,那张辽的武艺却是在沙场上一招一式自己领悟、磨炼出来的,短短半年实力却也达到了瓶颈,就连某家也吃惊不小。”看到旁边万炜一脸得意,吕布呵呵一笑,继续道:“还有乐虬,现在我军的情报分析工作可都是他一人完成的。对了,大哥现在可要挖你的墙角,否则大军少了他,效率可不知要降低多少呢!”
万炜点头便道:“如果他还适应那里。那就让他助大哥一臂之力吧……那子龙呢。那杆据狼银獠还趁手吧?为了那柄枪。吴修可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添进去了。搞得后来陆鑫那柄刀好像废铁一般。为这事,他可没少给吴修好眼色看。”
吕布微微一笑,道:“开头还嫌枪头有些弧度,一用之下才发现那好处。每每看似快要被人招架住的刺击,只要稍微用劲,便能改变一丝轨迹,这可给那直来直去的刺击增添了无穷的变化。嘿,现在子龙可对吴修大匠赞不决口,一直说回长安后要重谢大匠。”
想到陆鑫和赵云对吴修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万炜就是一阵轻笑。吕布也是为之宛尔。
比及近得长安三十里,前方隐约可见片片旗帜。再走一阵,入眼的却是上百名身穿朝服官员待立官道两侧,适才所见旗帜便是他们后面侍者手里长两丈的红色礼幡。一串串红色的樱结无意识的随着春风飘舞,它们下面的百官却怀着百般心情朝着杆摩车下跪,行礼,口呼:“太师千岁,千岁,千千岁!”
为首的,赫然是司徒王允。
此时回到本阵的万炜看到王允脸上那献媚的表情,虽明知这是王允装出来迷惑董卓,但心中仍是一阵不适。因为王允的演技实在高了,高到就连万炜这等知底之人都无法找出一丝破绽。
董卓在百官拜完后,才慢吞吞的从车内出来,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前面拜服在自己脚下的士大夫。献媚,不甘,无表情,怨恨,羡慕,害怕……无论是哪一种人。只要是跪着。董卓的虚荣心便已经得到了异常的满足。
忽然,董卓跳下马车,快步朝那一地的官员走去。越过王允,自他后面扶起一名鬓白将军“义真!”董卓此刻完全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仅仅两个字就能听出他的那股得意之情“这下知道怕了吧!”
那老将军面无表情,木然的行礼,道:“明公以德辅佐朝廷,此乃天下之幸,何惧之有?若是淫刑以逞,将天下皆惧,嵩又怎能幸免?”
那董卓何曾有什么‘以德辅佐朝廷’。老将军的话无非是讽刺董卓之暴政已惹天下之怨。
竟然敢在如此场合,在其最威风的时候当众揭董卓之短,这老将军好大的胆啊!
在场的官员大半胆怯的低下头,不忍观看后果。
“太师旅途劳累,某已准备盛宴给太师接风洗尘,并安排下歌舞供太师解乏。”没等董卓有所表示,老将军后面的一个胖子连忙抢先开口,并用恳求的眼神望着董卓,
“他们是谁?”万炜悄悄的问道。
吕布道:“御史中丞皇甫嵩。后面那个小胖子就是他的儿子,皇甫坚寿。”
万炜恍然地‘哦’了一声,马上理解了他们三个之间对话的意思。
原先征讨韩遂时,董卓为前将军时,皇甫嵩为左将军,两者位置不相上下。后来董卓被征为少府并州牧,其上司就变成了皇甫嵩,这可让心高气傲的董卓大怒不已。去年议迁长安,最令董卓担心的又是屯兵扶风的皇甫嵩部,可以说当时董卓有一种被皇甫嵩压制的感觉。这就足够让董卓记恨在心了。
说到这里,那皇甫坚寿的身份也就刚好可以解释一下了。这小胖子虽是皇甫嵩的儿子,却和董卓这个大胖子有着异常坚固良好的私交,也正是有他才使他父亲皇甫嵩最终没有出兵与他朋友董卓正面对战。
同时,也使董卓在对抗诸侯联军的时候有了一个稳固的后方。不至于被两面夹击。
此时他出声转移话题,同样也是想转移皇甫嵩和董卓之间的矛盾。
沉默片刻,董卓最后还是给了皇甫坚寿面子,呵呵笑着,持皇甫坚寿之手同登杆摩车。吩咐道:“改道皇甫府邸。”
吕布应了声是,回头命令赵云领大队回营地,自己带了五百骑就要随同董卓而去。
万炜连忙叫住,道:“晚上老地方,弟还有件大事要同大哥商量。”
吕布微微一笑,道:“准备好好酒!”顿了顿,又略责怪道:“你小子,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万炜挠了挠后脑无可奈何道:“有些事情的发展,我当初也没想到会弄的那么大,也不好在写信的时候说,只好等大哥回来咯。切……谁知道你竟然迟了十几天才回来。”
吕布无言,只得连道:“算了,算了。”便追上马车,走了。
吕布渐渐远去,陆鑫带着狂狮军慢慢围了上来,将万炜纳入保护范围。
万炜调转马头,刚说了一句:“走吧。”却发现乐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旁边,见到自己疑惑的眼光,他马上下马拜道:“乐虬拜见主公!”
虽然相处日子不多,但乐虬却很对万炜胃口,所以即使半年没见,万炜对他也没多少隔膜,直接道:“起来起来,趴在地上干吗。啧啧,厉害,地板都被擦的这么亮了,我看推荐你去当个清洁工什么的也许更适合你呢。”
乐虬尴尬地站起来,又蹩脚费力地爬上没有马镫的战马,这才无辜地道:“我可是真心诚意的拜见主公啊!要知道,这半年来,我没有一日不想早点再见主公,早日回到主公身边!”
想到刚才还答应大哥将乐虬调入其麾下,万炜有些不知所言。却见乐虬说是说了,两眼却没有一丝诚意,只是抬首望远,万炜心中立刻了然,哼哼道:“早点见我?哼哼,怕是是因为见到我后就可以马上去找某人吧。”
心思被拆穿,乐虬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算是承认。
万炜狠狠地嘲笑了一下乐虬,这才道:“大哥和我谈了一下,他对你倒是非常的看重。我也想了想,我这里不过五百号人,一个小池塘而已,面对的风浪自然要小的多,你在我这里限制和浪费你的能力。既然大哥那里要你,你就过去帮忙吧,顺便再磨炼一下自己。嘿,我想,有朝一日,你还有更大的空间去发挥,更重的担子给你挑,到时可别挑到脱力而亡纳!”
乐虬神色结结实实的震了一震,本来还想表达自己对万炜的忠心,但最后说出来的却是:“主公是说……”
万炜咧嘴一笑,道:“我可不能不考虑以后的事情啊!”
乐虬沉默了,他自然知道‘以后’是‘以’什么‘后’,看来主公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而最近最大的事情,莫过于封董卓为‘太师’这件事。如此看来,所有的动作可都是要围绕这点上展开了。而且,此时东线吃紧,原本驻守长安的张济一部也已经东调,整个长安中数量最多的军队,就是负责长安防卫的城卫队;而实力最强的,则莫过于吕布的飞熊军。
如此看来,这的确是个大好的机会。
一瞬间的功夫,乐虬已经从几句话中理出了情报,并得出了一个与事实大致接近的答案。
看到乐虬沉思后一副了然的表情,隐隐猜出乐虬心思的万炜出声确定地问:“光昊在想些什么?”
乐虬哑然,不知是否要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要知道,就算是普通人面对别人猜出自己心中秘密时很多时候都会恼羞成怒,无论当权者平时表现的如何宽大,遇到这种情况时也不会有太大区别,即使不会当场暴发,那后续的报复可就不是可以预料的了。
或许,这就是权力的一种好处了。
万炜捅了捅一副茫然的乐虬,又问道:“喂,喂。发什么呆呢?”
乐虬啊了一声,像是清醒过来一样,傻兮兮地道:“啊?我没发呆啊!我在想,主公提拔了我,我就不用为钱发愁了,桂女可就能过上好日子咯!”顿了顿,乐虬突然一脸严肃,庄重的在马上给万炜做了一辑,道:“主公知遇之恩,虬铭记在心,永生不忘!”
万炜白了乐虬一眼,道:“好拉,好拉。你的桂女在‘擎剑院’里面,十几天得到消息后就开始兴奋的等你回来。过了这么久,恐怕是要担心你出什么意外了!”
这么一说,乐虬是真急了,四肢都有一些不知所谓的动作,双脚想踢马奔驰,却又不敢真越过万炜,直急的眼珠子乱转。万炜呵呵一笑,挥挥手道:“想干吗就干吗去!难道还想让佳人空守闺房不成?”
乐虬兴奋得大声说了一声:“多谢主公!”立刻又是踢马,又是抽鞭,那战马立刻飞般地彪了过去。只是他的马术实在不怎么样,速度是快了,他却显的极其狼狈,身体随着马儿大幅度起伏着,有几次甚至凌空颠起两三寸,叫万炜等人看的很是为其暗捏一把汗。
“好在是在官道上,不然怎么也得撞死几个。”陆鑫刚下了定义,忽觉得不完全,又马上补充道:“然后自己也得摔个半死。”
众人无语。
比及回到都亭侯府,将吕布回来的消息散布下去,严氏、高顺等人都是一阵轻松。身在前线的战将没有在预期的时间内回来,这对身在后方,挂念着吕布的亲人来说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光是自己吓自己的猜测和不知情的恐慌,就已经让严氏落了好几次泪。
也正因为这样,万炜才会迫不及待的出城迎接,想早一点看见大哥。
现在好了,主心骨回来了,全府上下都松了口气,日常活动也重新回到了轨道,很多人,特别是高顺那一批战士还自嘲道:“那可是飞将军啊!”言下之意就是,我们的担心可不就是多余的么!
以至于万炜将晚上的安排都说出来后,大嫂严氏疲惫地点头答应道:“就依小叔叔的意思吧,我和娟儿也都累了,先歇息去了。至于伴酒之物,叔叔尽管和厨师吩咐就是。”
于是万炜在吃过晚饭后,便独自一人坐在了后花园的小亭内,慢慢的品酒,静静地欣赏夜空迷人的星空,仔细地回想过去半年内发生的事情并试着用语言组织起来,以便一会告诉大哥。
时间,随着天上星星位置的变化而流动。
忽然感觉到外围一阵小小的骚乱,身后带着军靴敲击青石地板的‘铿铿’声由远及近,衣甲摩擦的沙沙声也落入了万炜的耳朵。
“大哥。”不用问,身后的自然是回府的吕布。
“恩。”吕布鼻孔哼了一声,径自拎起一瓮酒,连杯都没用,就这么灌了一顿,然后享受地长长呼了口酒气,才道:“娘的,半年没碰酒了,在军营里的日子可真把我给憋坏了!”
“还有女人吧?”万炜忽然发现一件事,戏谑地笑了起来。
吕布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却发现了自己弟弟目光聚集点,他略做迟疑地摸了摸自己脸颊,随后呈现在自己掌心的竟是一抹嫣红――那是口红的痕迹。吕布毫不在意地用战袍抹去,然后在万炜对面做了下来,继续喝着‘火中烧’。
“你刚才不是在酒宴上么,怎么现在还喝的这么起劲?”
“那种地方能喝的这么舒坦么!”吕布拍了拍怀中的酒瓮。
万炜将手中小小的酒杯抬起来看了看,哑然笑了一下,道:“不说闲话了,这几天我可没几天好睡的。有两件事可要请大哥帮忙拿一下主意。”
“哦?”吕布来了兴趣,忽尔又道:“二弟,这半年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依你书信里面来看,无外乎是游山玩水,跑马围猎的。但单是今天狂狮军给我印象,恐怕就没那么简单吧?”
万炜倒了杯热酒给吕布,道:“唉,我还是从头开始说吧。这得从与张济和解之后开始说起,那时我不是耍了个心眼,骗他拨三万工人给我重新整修旒琴山庄,定下要达到镅坞的标准么……
万炜一点一点的将山庄上面对的困难以及自己的想法告诉自己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