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知道妙常平日里不是可喜欢吃醋的人,看来还是自己轻狂得有些过头了,只好讪讪一笑,将那瓶儿收了起来。
正说着,却见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传了进来,接着便进来一个长髯飘飘、红光满面的老人。李玄看时,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不是当朝左仆射,自己的主试官,兵部尚书陈希烈吗?
对啊,陈妙常,陈希烈,原来这丫头竟然是当朝阁老的孙女!
李玄恍然大悟,他一直以为妙常不过是京中小宦之家的女儿,却不知她的身世如此显赫!惊喜之余,却又顿感为难。一刹时,他想到了鲜于灵金,也想到了苏冰凝,这可怎生是好?
不过,这时他连忙起身,便要行跪拜之礼。这陈希烈是当朝次辅,又是自己的座师,当然是要大礼参拜的。
“免了,免了!哈哈,剑南李玄,名动天下,你现在可是皇上的红人了啊,不必多礼,你能上门来看我,老夫就心满意足了!”陈希烈笑眯眯地扶起了正要纳头便拜的李玄,高兴地道。
李玄只得抬手作揖,口称“恩师”,一脸地真诚。
现在他才明白,妙常这小妮子,端得是好心机。拉他来到家中,是为了给他在朝堂之上,引一个有力的奥援,这一切,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其实妙常还有另外的心思,那就是趁着这次李玄进京之机,将自己的终身大事也定下,免得这小玄子心如脱缰野马,到处留情。她平日里虽然低调,从不将自己显赫的身世挂在嘴上,在那鸿都观里,也只有玉真公主和妙真才知道,倒也合了她出家女冠的身份。可眼下李玄高中状元,眼见是要在朝为官的,自己若是想跟李郎琴瑟相谐,也只有脱去那一身黄冠了。借着这个机会,索性便向李玄把身世挑明,鲜于灵金虽是节度使之女,却也比不得她当朝宰相孙女的地位吧。只是,如此一来,李玄势必要做出一个抉择了。
妙常本不想让自己的爱郎为难,对于她来说,在李玄的诸女当中,虽然苏冰凝早已是名份上的大妇,但真正得到李玄身心的,她却是第一个。现在鲜于灵金插了进来,还有一个曹大家,她再不主动点,恐怕真的要后悔一辈子了。
陈希烈并不知道李玄的情事,这妙常是他的掌上明珠,自己的儿子远在江洲为官,自己把孙女送给玉真公主,成为公主的修真之伴,也是他下的一着妙棋。他深知玉真公主跟当今皇上的感情,孙女跟着她,将来说不定在皇上面前,也能说得上话。在大唐,出家的女冠,很多都是去道观镀金的,就像所谓的“终南捷径”一样,修真,不仅是修炼肉身,更重要的是结交些风流士子,隐逸高人,搏个“出尘仙子”的名头,最终还是要还俗的,当然,最终也还是要嫁人的。有了玉真公主的面子,自己的孙女将来嫁个如意郎君,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玉真公主竟然离开了京城的“金仙观”,原因嘛,陈希烈当然也是知道的。玉真跟那诗仙李白之间,有某种不清不楚的情愫。偏生这李白娶了前朝宰相许氏之女,总不能叫一个皇家公主,委身下嫁,做人妾妇吧。后来又出了个仙人张果,在陈希烈眼里,那张果就是个装神弄鬼的大骗子,可皇帝偏偏就相信他,竟然动了要以“张果尚公主”的念头,这一来,玉真公主被迫出京,少不得将妙常也带了去,陈希烈骤失孙女,当时还郁闷了好一阵子。眼下妙常翩然而归,还带了这个神奇的少年李玄,怎不让他老怀大慰,展眉舒目,喜笑颜开?
妙常乖巧地倚偎到爷爷的身边,悄声道:“爷爷,我把人给你带来了,你可要好好考考他。看他是不是真的货真价实,还是一个撞了大运的假状元!”这语气,明明白白地让陈希烈感觉到,自己的孙女跟这小李玄之间,决非一般的感情,这明明是让他知道,这李玄便是自己的孙女看上的如意郎君嘛。
陈希烈拍拍妙常的小手,捻须又打量了一眼李玄,呵呵大笑起来。
太满意了,陈希烈简直是太满意了。新科状元,才名远播。人也长得俊朗,还真有那么几分气宇轩昂的气度。此子真乃人中之龙啊!
再加上今日朝堂之上,舌战群儒,言辞便给,又得了皇上的欢心,陈希烈早已看好这剑南李玄,和他带来的指南道院的一班年青学子,要是这李玄成为自己的孙婿,说不定还能跟剑南派的势力结为同盟,甚至还能借杨贵妃和杨国忠的势,那他不仅可以在朝中放手大干一番,还能跟李林甫放手一搏!
陈希烈觉得这些天自己的运气陡然有了一个大大的提升,韬光养晦十几年,剑在匣中不轻发,如今,终于倒了宝剑出鞘的时机了。
陈希烈笑罢,朗声道:“李炼师实是我道门后起之秀,你的《造化指南》,老夫可是拜读了,其中不乏真知灼见啊。依你看,这次道举进士,尤其是你指南道院出来的俊才,当如何安排啊?”
他这番话,表明了自己对这帮新进的道举进士,是有着任命之权的。李玄哪里不明白这一点,如果能借着当朝次辅之手,将自己带出来的这些年轻人安插在朝廷的重要位置上,今后干起事来,自然会如鱼得水。一霎时,他明白了,这陈希烈,绝对是自己在朝中的盟友,也是最为得力的奥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