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恼人的春雨在正午时候停了。
山谷间飘荡着乳白色的云雾,空气润湿而清新,林间有鸟鸣阵阵,溪里有水声潺潺。
林边空地上垒起了数十座新坟,每一座新坟前都竖着一块木板刻成的碑,碑上只有名字和时间。
地上的血迹被雨水稀释,却依然醒目。
陈策站在这些新坟前,心情很是暗淡,十五名学子同来,这一夜之间便死去了十一个。
他们带着希望离开边城,他们甚至连神都是什么模样都未曾见到,八天前的那个黎明他们还在和家人告别,今天的这个黎明……他们已经和家人永别。
这便是世事难料,命运无常。
战争便是如此残酷,哪怕这些学子们是志学境或者而立境的修行者,在那些巨大的投石车面前,在密集的箭雨中,在恐怖的火箭下,他们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难怪世人说不惑境才是修行者和凡人的分水岭,不惑境以下,皆为蝼蚁,仅仅是比常人略大一点的蝼蚁。
自己无疑是幸运的,如果不是因为那个蒙面的姑娘相救,这里还会再多一座坟,再多一块碑。
他默默的想着,转身离开。
车队已经重新整理,破了二十架马车,死了二十二匹战马。中间的十辆大车保存了下来,只是其中有两架马车只能用两匹马来拉了。
队伍在沉默中启程,就连关一刀关三爷的脸上也满是寒霜。
还是陈策杜军浩李则西三人同乘一辆马车,他们都没有说话,都还沉浸在那些同窗的别去之中。
……
……
昨夜夜半至今日卯时,星海之上时间神殿的最顶层里,那个穿着一身白袍的老人一直站在那颗扶桑树前,足足看了大半夜。
有一片叶子无风自动,它一直在轻轻的摇曳着,与其它叶片的宁静截然不同。
那一片叶子持续不断的在闪烁着翠绿的光芒,但是每一道光芒都少了一个来月的时间。这是时间神殿千年以来从未曾出现过的事情,所以白袍老者的眉间有一条深深的皱纹。
他那眼睑因为皮肤的松弛而耷拉着,于是那双眼睛看上去便成了不规则的三角形。
那双三角并不大,却如神殿下的那片广袤无垠的星海般深邃,似乎在那悠远的平静下蕴含着摧毁一切的巨大能量。
他负手而立,看着那一片黄叶,眼里有两团风暴旋涡正在缓缓旋转。
然而他已经看了一晚,却依然看不清那个偷了些许时间的小偷究竟是什么模样,他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个单薄萧索的影子,无法见其真实的面颜,所以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仿佛是星海下那条无底的海沟。
他是时间神殿殿宗大人,而今世上仅存八名星域半神之一的殿宗大人,人世间最高的存在,偏偏看不破那一层薄薄的膜。
但他看见了地点,大荒山脉,大荒走廊。
他放弃了去看那个偷了时间的影子,他的视线投向了大荒走廊,便看见了十辆正在快速奔行的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