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禅很稳,稳如泰山,甚至脸上犹然带着一丝微笑,而那道剑气在临近眉宇间时,倏然消散,弥散的气流中,一根白皙的手指显露而出,离得一寸就将点在他的额心上。
“怎么?这一剑为何不刺下来呢?”
镜未央睁开了眼帘,她的神容仍然带着痛楚之意,然则眸子依旧如剑般锐利,如剑一般的目光凝注到萧禅的脸上,脸容泛起一丝疑惑之色,沉吟了片刻,忽然道:“你是谁?为何要救我?”
镜未央似乎很久没有说过话一般,这短短两句话虽然也算流畅,声音也比想象中要悦耳得多,不像她表面上的那般冰冷,反是如一道潺潺的溪流,充满了清越玲珑之意,但萧禅却听出了她话语中隐晦的生涩之感,仿佛说一句话对她极为费力一样。
而且镜未央的问话更是古怪,寻常人在这种情况下,问的大抵是“是你救的我?”云云,可她问的却是“为何要救我?”,仿佛不救她才是天经地义的事,而救了她反是个大错误。
萧禅倒是没觉得惊讶,没什么好惊讶的,有本事的人一般都很有性格,而很明显这镜未央不单是个悍妞,更是个有性格的悍妞,因此他只是笑了笑,眼光落到了面前那根白皙的手指上,别看这根手指白皙如玉,柔软无瑕,可在高手眼中,这就是一口剑!
神剑不神剑倒是两说,但说是一口杀人之剑,只怕没有谁会去反驳,剑本就是手的延伸。
十指如剑!
这个说法其实并不怎么正确,这只代表了尚未领悟剑道精义,一旦在剑道上稍有成就的修炼者,自然而然就能明白,所谓的十指如剑纯粹就是扯淡,真正的说法是十指为剑!
手指本就是剑,要不然怎么有玄阴剑指,绕指柔剑这种种剑法绝学呢?现在这根白皙的手指离得萧禅额头只有一寸不到,虽然剑气隐而不发,他更是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杀气,不过萧禅却不能因为没有杀气就无视了,就像背靠巨石,巨石隐隐倾斜,即便明知道它不会倒塌,但心里不可能没有压力吧?
萧禅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因此他眼光落到那根白皙玉指上看了一眼,随后目光一闪,跳跃到镜未央的脸上,笑了笑:“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镜未央紧紧盯着萧禅的眼睛,摇了摇头。
“我从来没有让你来救我,你也不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你出手,我镜未央也绝不会死。”镜未央目光森寒,语气尖锐如剑:“而且你只不过是个躲在暗中,鬼鬼祟祟的放冷箭的小人罢了。”
真是好犀利的言辞啊,偏偏萧禅还真的没办法去反驳,不过他也没有被气得暴跳,甚至一点气都没生,有什么好生气的,小人就小人吧,反正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当什么君子,就算是做个小人,他也是个还有那么一丝底线的小人了,倒是芳芳气得暴跳起来:“你这个家伙,还会不会说话了,要不是哥哥救你,你都不知道那旮沓去了。”
芳芳根本不了解情况,但这不重要,对她而言,只要维护自己的哥哥就行了。
“算了,算了。”萧禅挥了挥手,拦住了暴跳如雷的小丫头,对镜未央点了点头:“承蒙夸奖了!不过你不要人救是自己的事儿,我要救你是我的事儿,萍水相逢而已,也就不必那般计较了吧,反正现在你伤势也好了一些了,天亮之后,大家分道扬镳,从此恐怕连见面都难了,何必在意呢。”
萧禅摊了摊手,眼光又回落到了镜未央那根玉指上,许是他这种不在意的神情令镜未央有些疑惑,她微微一愣,奇怪的看了萧禅一眼,目光平静下来,轻轻点了点头,收回了手指。
萧禅笑了笑,走到窗边,寻了个位置坐下,依然看着窗外的风雨,真是好大一场暴雨啊!不过再大的暴雨总会有停歇下来的时候,不可能永远的下,现在这天色将开,雨也就渐渐小了下来。
一夜没睡觉,倒是有些困乏了,不过镜未央在此,倒是不能没个防范,虽然对此女很是佩服,也稍微了解了她的人品,但总归是道听途说,不能够完全相信啊,小命可只有一条啊!
芳芳眼睛骨碌碌转悠着,左看了看镜未央,右看看萧禅,微微皱了皱俏鼻,轻哼了一声,小丫头眼皮子又开始上下打架了,困乏的打了个哈欠,朝萧禅伸出了双手:“哥哥,抱我,我要睡觉了。”
对床被镜未央占据了,小萝莉极为的不满,萧禅苦笑着将她抱起,没过片刻,小丫头就再度甜甜的睡着了。
一时之间,房间里沉默下来,凝重的气氛不断蔓延着,这种气氛委实让人有些难过,倒不如楼下去喝酒去,当下萧禅打开了房门,却听得一句话响了起来。
“你是魔门的人?”镜未央抬起了头,目光平静的注视过来。
萧禅愣了愣,摸了摸鼻子,摇头道:“我知道你怀疑我是阴煞宗,或者炼狱宗的人,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都不是,我也不是魔门的人!当然,信不信就由你了。”
镜未央没有说话,注视着他看了几眼,轻轻点了点头:“嗯!”却没说究竟是信还是不信,萧禅也不在意,关上房门就要朝楼下走去,耳边又轻飘飘响起两个字眼。
“谢谢。”
萧禅笑了笑,摇了摇头,下楼去了。
…………
头好痛啊!
果然喝酒不能太尽兴,做任何事情都应该适可而止,一旦过头了就会变得很麻烦,酒喝多了,这宿醉也就越难醒,头痛得要命,萧禅抱着脑袋,眼睛一眨又一眨,此时天色已明,暴雨过后是好一个大晴天,很是爽朗的天气,芳芳早就清醒了过来,就着几碟小菜,正在幸福的吃着早餐。
“哥哥,你不吃吗?”还好,小萝莉还记得萧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