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对了，只要你学了这本秘籍，届时…”柳霄汉自以为柳宸肯定会答应的，可他突然反应过来，柳宸刚刚好像是在说“拒绝”。 他猛然大惊，本能的说了一句：“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拒，绝！”柳宸被柳霄汉这高耸的音调，吓得一愣，但他依旧强迫自己看向对方凌厉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态度不卑不亢。 柳霄汉脸颊一阵抽搐，他不敢相信，普通人做梦都得不到的机会，就摆在了柳宸的眼前，可他却不假思索的拒绝了。忽然间，有一股子怒意自他心中缓缓浮上脸颊，就连死灰色的皮肤，都被染红了少许。 柳霄汉怒声质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傻话吗？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鬼隐步啊，这可是通往上元境的道路，你就这么拒绝了？你凭什么拒绝？你有什么理由拒绝！” 柳霄汉一连三句质问，他那原本死气沉沉的胡须，都被气的“飞”了起来，整个人一副须发皆张的愤怒模样。 柳宸脸色闪过一阵青色，在柳霄汉的质问下，他先是沉默，随后说出了一句话：“我不是王念慧，更不是柳肥。” 这句话，是他先前用来回复柳玄的，可放在这里，却也别有一番深意。他触摸到了《鬼隐夜行》秘籍上，那一行已经干涸的血泽，他知道，这一定也是柳霄汉，通过某些不为人知的血腥手段，硬夺过来的。 一想到这里，柳宸便出于本能的抗拒着，他不想学那些大人物，做一个“下棋手”，更不想成为别人棋盘中的一步棋。跟在沈半仙的那些天里，没少听他磨自己的耳根子，对方念叨过，道家讲究因果，讲究天地自然。 凡事都是有因果的，所谓善因善果，便是道家的教意之一。如今，一但柳宸拿了这本秘籍，那么以后在想跳出这局棋，就更加困难了。 但柳宸所不知道的是，道家也讲究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有些东西注定是属于他的，他要也得要，不想要，也由不得他。 柳霄汉顿时被柳宸气的够呛，他看着柳宸，透过柳宸与自己年轻时有几分相像眉目，隐约可见自己儿子的模样。想到年，柳树龙也是这般固执。 “哈哈哈…好好好！咳咳咳…”柳霄汉突然放声大笑，笑的很是开心，却突然自己被自己呛到喉咙，一手捂着嘴巴，连声咳嗽起来。 他咳很重，声音激烈的就仿佛要把肺给咳出来，柳宸一惊，他以为是自己将爷爷气的不轻，便连忙上前伸手轻抚着柳霄汉的后背，直到对方脸色渐渐有所缓和，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不过，柳宸却暗自惊讶于，方才触摸向柳霄汉的后背，对方的身体不但有些冰冷，甚至十分佝偻，在仔细辨别他眉宇间的白眉头，柳宸这才不得不承认，爷爷柳霄汉，真的已经老了。 柳霄汉伸出一只手，示意自己无事，他微咳一声道：“好吧，我老了，已经不适合这个年代了，但是你们年轻人，要为自己做的决定负责。” 说完，他捡起那本破旧的秘籍，伸手放入怀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柳宸觉得，从这一刻起，柳霄汉额头上的皱纹，似乎有多了几道。 “不过，有一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这件事在我心里压了五年…”柳霄汉沉默须臾，又开口说道，只是这件事太过久远，远到他曾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可当他今日再次想起时，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他欲言又止，一副纠结的样子，半响，他终于挤出一句话：“你得保证，不会怪爷爷。” 柳宸一愣，他心中纳闷，到底是什么事，竟然会让柳霄汉如此纠结，但他明白，这件事恐怕也是关于自己的。 “爷爷，您说，经历了这么多事，柳宸不会怪任何人。”柳宸神色一正说道，的确，这一切都是他的命，虽然，他不信命。 柳霄汉微微昂首，面带一抹痛苦之色，一双浑浊的老眼中满是挣扎的意味。只见他吐出一口浊气道：“五年前你试图凝元，结果招来天地异响，修为暴跌你还记得吧。” 柳宸心头一沉，果然是跟自己有关，不知为何，他的心忽然被揪的死紧，仿佛已经猜到爷爷柳霄汉接下来要说的话一般。 柳宸点了点头，后者继续道：“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天地为之变色，那苍穹之上，竟隐约蕴含着数道紫雷…那天雷是冲着你去的，而你的父亲…” 说到这里，柳霄汉神色露出一抹悲哀，他呛然涕下，模糊不清道：“我的儿…为你挡了那天雷，并于第二日，暴毙而亡…” “轰！” 柳宸只觉得脑海中突然炸出一声巨响，就连双耳都有那么一刹那的失音，整个人直接愣在那里，显然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脑海中陷入一片混乱，彷徨之间，只是隐约听到了柳霄汉说，这件事跟他自己也有关系。 “这件事要说起来，就是几十年前了…”柳霄汉一收眼泪，回忆道。 “那一年，你刚出声，你父亲不听我的教诲，执意要学那些旁门左道，修什么长生法门。” “你长大后，若是也跟树龙学那些旁门左道，那我们柳家岂不就断了正统的修炼法门？于是，我花重金向人求了你那本《断金决》，后来的事，你都知道。” 柳霄汉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他眉目间带着一丝怒意，道：“当年为昏迷的你探灵的那位能人，也曾跟我说过，我们柳家血脉特殊，与金系修行秘法天生不合，这也是你为何会在凝元时，招来天地异相的原因…” “这几年，我派人暗中调查，这才发现，原来这本《断金决》的背后，有你三婶的影子…但即便如此，害了你与树龙的，依旧是老夫我，若不是当初我…唉。” 柳霄汉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无限悔意，当年那被他瞧不起的“旁门左道”，却在柳宸生命受到紫雷威胁时，却保住了他一命。这数年来，他每每想到这里，总是会心中痛恨，自己当初的固执。 这也是他决定，让出柳家家主的位置，让年轻人用新的方式，带领整个柳家继续走下去的原因。 柳宸听完后，脸上却是一副迷茫的表情，原来，自己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是因为父亲柳树龙，为自己挡了天雷！ 泪，无声涌下。这件事母亲也一定是知道的，但她与爷爷柳霄汉，却都向自己隐瞒了父亲暴毙的原因。念及此处，柳宸心中的那根弦，骤然紧绷，令他心中一阵绞痛，简直痛不欲生。 “我知道了，爷爷，谢谢你告诉我…”柳宸沙哑着声音回应道，明明只是短短半盏茶的功夫，他的声音却变得无比沙哑，就仿佛数天为沾水珠一般。 柳霄汉一阵心疼，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不是常人能够体会到的痛苦。但他强忍着心中莫大的悲伤，转而对柳宸道：“宸儿，你确定，真的不要这本《鬼隐夜行》吗？” 柳霄汉不死心的追问，他伸手入怀，只要柳宸点头，他便立马掏出书本，交给对方。 可他得到的答案，依旧是否定的。 “不，我很确定，这样得来的东西，我不会要的。”柳宸一抹脸上的泪花，颤音道，他仍沉浸在一股莫名的悲痛之中，分明已经与父亲阴阳两隔多年，但当他听到，父亲是为自己而死时，心中那空缺了数年的父爱，突然被填补，甚至满的溢出。 同时，他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一定要变强，然后找回并保护自己的母亲。 柳霄汉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但他伸在怀中的手，却还是拿出了另一个物件。只见他似是感慨般，沉声道：“好吧，我不会插手你的决定，但我这里还有一件东西，你必须拿走，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之一。” 柳宸强忍着悲伤，垂眸看去，入目的是一行耀眼的烫金大字，与大红底色绸布缎子。这是一张帖子，上书两个俗气的大字：“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