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天气向来难以预料，尤其是梅雨季节，方才还有些放晴势头的天色，只在转眼间，就被一小片稀薄的云朵，遮住了所有的阳光。 天色阴沉下来了，莫天策原本想要闲逛的心情也顿时没了大半，他快步走向食堂，在众多楼阁中，看似随意选了一个，径直而入。 现在已经过了朝时，朝时并不是一个时间，而是民间百姓觉得一日十二时辰对应的名称太过咬嘴，又不能时时刻刻判断自己所处的时间，便将早上太阳升空，到晌午之前，统称为朝时，也就是人们用早饭的时间。 剑阁内的规定很严，学生与老师一但过了辰时，基本就不会有人去用早饭了。所以，很多承包食堂窗口的老板，都会在辰时过后，便关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但莫天策知道，有一处卖家不会关门，他们家的东西比较特殊，全都是现点现做，虽然客人比较少，并且都是以肉类食物为主。 但是，他们家做的荤菜，十分可口。 莫天策来到这家窗口前，趴在窗沿上的小二正百般无赖的放空目光，全然没有注意到，已经在身边立了许久的莫天策。 莫天策轻咳一声，前者这才回过神来，匆匆看了对方一眼后，脸上慵懒的表情没有丝毫收敛，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漠，全然没有一点店小二应该有的热情好客。 “这位客官，吃点啥。”店小二不冷不热道。 “听说你们这包子很好吃。”莫天策同样面无表情的问道。 “对，因为是现做现吃的，所以需要等一会，您是要几个包子，光吃包子吗？”店小二见这人是真的来吃饭的，便难得多说了两句。 “你不问我是吃素馅还是荤馅吗？”莫天策眉头一皱，出生问道。 店小二再次解释道：“我们家包子，只做荤馅，不做素馅。” “原来如此，那就来五个包子吧。”面对店小二的冷淡态度，莫天策也不生气，点了五个包子后，便转身，在离他最近的座位坐下。 “都是大男人，咋都吃这么少。”店小二自顾自的嘀咕了一句，随后，他转身朝着身后的厨房，扯着嗓子喊道：“老万，五个包子！” 这时，原本寂静无声的厨房内，突然响起了一阵切墩的声音，只是莫天策是背对着窗口的，所以他看不到身后窗口内，只隔着半截暖帘的那个肥胖的身影。 没过多久，一笼刚出炉的肉包便被端上莫天策的饭桌，后者趁热品尝了一下，有顷，他赞叹一声：“不错，好刀功，世间罕见。” 厨房内菜刀剐蹭案板肉沫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一下，也就在这时，食堂外的天色骤然阴沉。 那感觉，就像是天上的乌云突然放大一倍，几乎就要坠落下来一般，但凡是个合格的江南人，便能知道，这雨马上就要落下来了。 没过多久，淅淅沥沥的小雨便落了下来，起先很小，随后渐渐变得急湍，就如同流淌在一条陡峭山间的蹊径一般。 下雨了，所有人都躲到了学堂的屋檐下避雨，除了柳宸与那名老生。如果将老生凌厉的攻击比作此刻愈演愈烈的急雨，那么柳宸便是此刻庇护众人躲雨的屋檐。 这是很令人感到惊奇的一件事，分明和那老生相比，柳宸的身子骨，显得格外单薄。但就是这样一副看似单薄瘦弱的身子板，却似乎蕴含着某种巨大的能量，平时乍得看上去并不能看出什么异常，可一遇到这种风雨时，便能给予手中利剑，阻隔所有身前之物的力量。 因为在众人眼中，随着二人的打斗进入白热化，柳宸手中的武器，也终于被新生们看了个真切。 那是一把长剑，只是缺了一角，但它缺少的，却是一把剑最为重要的剑尖。 “那是一把断剑…不对，是残剑！”新生之中，有人出声惊道，他眼力不错，一眼便看出了柳宸手中武器的外貌形态。 众大失所望，年轻人对于武器的热衷，往往大于对某一个同龄人的向往，说白了他们就是群没长大的孩子，更喜欢能够代替儿时玩具的东西，比如一把绝世好剑。 就连驼平安身藏后手，利用袖中匕首，出其不意偷袭老生，都没能得逞，而这柳宸，看似普普通通，却能与老生缠斗这么久，他们自然而然的联想到，柳宸手中的那把剑。 所有人都记得，长剑出鞘时那若隐若现的杀气，还有刺人眼球的寒芒，尤其是当柳宸手中长剑，与老生缠斗剑技时，那一声声剑与剑的碰撞，都在无一例外的证明着，柳宸手中的剑是一把绝世好剑。 于是，新生们的眼睛，都目不暇接的紧盯着柳宸的右手，因为他们的目光，来不及捕捉剑的影子，目及之处，只有一片片晃人眼球的剑光剑影。 但当他们终于看清柳宸手中的剑，是一把残缺的次品时，大多人都立马转变了方才热衷的态度，哪怕这真的是一把好剑，但它已经残缺了，便是不完整的，不完整不但代表不吉利，更代表了不好看。 在场只有崔白与栾采川两位老生，眉头始终紧锁，面容肃穆的看着立在雨幕之中，剑锋缠斗，不分高下的二人。 崔白知道柳宸必定有些手段，但那老生是他的师弟，平日里修为剑技有多刻苦他是知道的，即便是压制修为到了识灵境巅峰，也不应该这么久还拿不下柳宸。 毕竟，他可是整整领先了柳宸三年的用剑经验。这才是真正诡异的地方，他们见柳宸使用的剑招大多都是些华而不实，又极为繁琐的，可偏偏是这些威力并不出众，却胜在剑影层出不穷，相交辉映的剑招，能够将老生凌厉如同骤风暴雨的剑势，全都格挡在距离那把三尺残剑之外。 “现在过了多久了？”崔白突然出生问道。 他身旁的栾采川，一直默默地计算着时间，他停顿片刻，道：“半个时辰了，已经过了药效。” 崔白听后，面带一抹复杂之色，看向不远处，仍不分高下的二人，他很担心他的师弟，会不会控制不住想要战胜对方的想法，从而动用真气伤到柳宸。 除了他们二人，还有一个人在看着柳宸。 狐剑九一个人立在最远的屋檐下，他双手环抱于胸，薄唇鹰眼，可谓是将清高与孤僻这两个词，发达到了极致。 和崔白不同，他始终看向柳宸手中那把残剑，也许所有新生都不识货，但他却认识这把剑。 风雨中，有雷声自远处悠悠而来，沉闷的霹雳声，仿佛盘绕在众人的头顶，“余音绕梁”，久久不曾停歇。 而柳宸手中的剑，虽然缺失了长剑最为重要的尖端，却并不影响柳宸用这把剑，绘制成一张由灵力与剑影相辅相成的剑网，从而挡住面前的疾风骤雨。 随着老生一口气打出了数十招剑诀之后，他却并没有突破柳宸的防御，反而让柳宸借势，更加迅速的拉拢所有“丝线”，一张既虚假又真实的剑网，已经铺成，并大有化作滔天巨兽，一口吃掉这满城风雨的架势。 老生并不明白，这混小子究竟用了怎样的剑诀，竟然这般厉害，自己每一次攻击，都像是击中了一团棉花，所有的风系灵力，都失去了它应有的破坏力。 又像是打在了一座钢铁浇灌的小山，每一击不但损耗气力，反而让虎口的震的生疼，更是令老生暗自咬牙承受。 猛然间，他突然有一种冲动，他要解开束缚，作用真气碾压柳宸，彻底破除他手中汇聚的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