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嘈杂的声音传入耳朵。 何青转头四顾。 有人骑马从街道的一头跑过来，向另外一头跑去。 有小孩蹦蹦跳跳回家。 有小贩沿街叫卖。 各个店家开始点起烛火和灯笼。 抬头再看，弯月挂在遥远的天穹之上，光辉清冷。 寒风吹过，沙土弥漫。 何青慢慢爬起身，感觉自己就像做了一个噩梦。 他拍拍手上泥土，叫住正好走过身边的一个路人：“大叔，刚才有听到人大声念佛经吗？” “念经？”路人摇摇头，“马上吃晚饭了，谁还有空念经？” 何青又叫住另外一个人：“大婶，刚才有听到念佛经的声音吗？” “我刚刚在心里念经呢！”大婶喜笑颜开，一把拽住何青，“小伙子，你听到我心声啦！” 何青仓皇跑路。 他心里兀自惊疑不定，难道自己产生了错觉？今天太累了吗？或者说我在做梦？ 掐几下大腿，何青痛的龇牙咧嘴。 算了，先不管了。 何青径直来到缎月绸缎庄。 绸缎庄内，都是女工。一般人等闲不能进去。 大门处有几个持棍仆役看守，何青送上刚买的美酒，仆役笑嘻嘻的接了，令人把何月叫出来。 何月见到何青，见他精神十足，没了往日虚弱样子，心中喜不自禁：“青弟，你的伤全好啦？” 何青仔细观察姐姐，见她虽然微笑，但是眉宇间一股疲惫之色终究掩饰不了，心中难过，递过包裹：“姐姐，我全好了，你不用挂念我。我这几天还被奖励了呢。这些衣服你拿去穿，不合身的话你自己改改。” 何月不禁拭泪：“青弟，姐姐不用你买衣服。这里吃穿都有，你照顾好自己。” 两人不能久谈，说了几句互道珍重，何青告别，回转王家医馆。 何月拿着包裹回到自己的屋子，打开一看，除了衣服之外，还有十两银子在里面。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难过：这些钱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攒下来，可怜爹娘去世早，青弟小小年纪，真是太难为他了。 她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月亮。 弯月如勾。 何月喃喃自语：“今晚的月亮好红啊……” 第二天早上，王家医馆。 院子里一列五辆马车，王福拎着鞭子，监督众人把炮制好的药材搬到车上。 何青知道，每过几个月，王福就会押运一批药材出揽月城。以前何青并不放在心上，但是现在他明白了。 王福每次走的路线，是出揽月城往西去。 去西面哪里？ 只有荒野小镇！ 这些药材，是王福死命压榨采药学徒得来的。 除了上交王家的分量，剩下的，都被王福运到荒野小镇卖掉，用学徒的血汗和性命敛财！ 集满了五车货，王福今天又要出发了。 想起瘦子的死，还有每天的鞭打，何青目光冷如寒冰，随即很好的隐藏起来。 “镖师呢？怎么还没来？” 王福冲一个仆役大发雷霆，吼声如雷。 仆役恐惧地浑身颤抖，结结巴巴道：“自从……自从……三少爷出事后，老爷……老爷抽调了一批……镖师……” “滚！”王福一个嘴巴，把仆役打了一个跟头。 仆役连滚带爬跑开。 王福面目狰狞，在院子里大步来回走动。 货已经装好，所有人看着这个魔鬼般的胖子，大气都不敢喘。 何青忽然走过去：“王总管，是缺赶车的人吗？我会赶车。” “废物！你顶什么用！”王福张口就骂，刚想抽何青一鞭子，忽然停手，“算了，多个人气势上起码好看点。我走了这么多次，从没出过事，就这么办吧。” 王福又叫了几个比较高大的采药学徒，挥手：“上车，出发！路上谁都不准说话，听见没有？” “是！” 众人上车，驾车离开揽月城。 何青坐在第二辆马车上，他一边赶车，一边观察周围地形。 揽月城往西，地势平缓。 荒野中多灌木，还有很隐蔽的半干涸沼泽。 马车小心翼翼地绕行。 何青看到一头野牛在沼泽里挣扎，但是越陷越深。 旁边有头鳄鱼耐心地趴伏，等待野牛咽气。 四周的景色，走了两三个时辰，都没有变过，到处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有向导带路，陌生人到了这里，几乎不可能生存下去。 马车在荒野不时迂回，绕过无法辨认的沼泽。 中午，众人在一处灌木丛边打尖休息，喂食马匹。 风吹过，空气里全是沼泽的腐臭气息。 下午继续赶路，这样枯燥的走了整整一天。天色擦黑，前面终于出现一片屋院群落，有点点灯火闪烁。 大家都松口气，终于离开了沼泽地带，马车走到了坚实的地面上。 何青发现，王福的神情，却变得警惕起来。 在镇子外一处空地，王福让队伍停下，指挥众人把马车团团围成一个大圈，药材全都搬下，放在圈子中间。 “我离开一会，如果有人来抢药材，就放火全部烧光，听见没有？” 王福一脸凶狠，在火把照耀下，狰狞犹如厉鬼。 众人齐声答应。 王福纵马奔入小镇。 大家打起精神，十二分小心地观察四周。 一个学徒小声问道：“为啥有人抢药材就放火烧掉啊？太可惜了。” 他身旁一人冷笑一声：“只要有人抢到了药材，以后就一直会有人来抢。这里是荒野，比的就是狠，够狠才能活的长。” 过了片刻，王福骑马归来。 “跟我走，东西全部留下。” 众人都松口气，知道交易已经成功。他们把马车和药材全部留下，跟着王福进入小镇。 街道上一处灯火最亮的酒楼，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酒楼传出浓烈的酒香。 汉子们馋的直吞口水。西疆苦寒，喝烈酒才能御寒，这些人个个都是喝酒高手。 这个时候，来一碗烫过的烧刀子，两斤牛肉，那是最美不过的事情了。 何青眼睛一亮，他看见这座酒楼大门边，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断刀。 断刀酒馆。 王福带着他们走过断刀酒馆，来到一家客栈。 “好酒好菜只管上。”王福安排众人在大堂坐下，随手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掌柜的，还是老规矩，后院客房，今天我们全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