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嗯！”了一声。 “今天我也要上学去啦！” 随后，他背着那满满当当的小书包，哒哒哒着跑出门外。约莫不到两分钟工夫，他又背着那小书包，哒哒哒着跑了回来。 “卢老师，我来上学啦！” 他精力旺盛，朝气蓬勃，鞋上还挂着几点从外面挂回来的污泥，或许放着不管，眼见着没一会儿工夫就能生出一朵小花。 我主动去融入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只为我的反应不会让这个纯净的灵魂感到失望。 “好的！欢迎回来，何顺之同学，昨天的作业写完了吗？”我摸了摸他的头，感觉自己的笑颜应该漂亮得能迷倒不知多少少男。 “呜……” 这孩子为难地低下了头。 “那个……那个……还有几道数学题不会做，就等陈叔叔跟我姐姐来教来着，结果他们一直在忙，没时间理我……” 卢雪荣的心念自我心头闪现，有几分嗔怒，有几分无奈——哎，老爷说了多少次，不要教这孩子数学。那两个人怎么就是听不进去？ 紧接着，何教授有关的记忆便进入了我的脑海。 “国语，常识，生活，教这几门课就够了。”何教授拿手里的烟斗点了点桌上的几本小学课本。 卢雪荣：“一般来说，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不应该已经开始学数学了吗？依我看，还是……” “他没必要。别的科目都是知识，而数学是智慧。” 卢雪荣：“那……既然先生您不想让您的儿子太过聪明，那你为什么还想让这孩子上学呢？” “你应该能看出来的，他很聪明，比同年龄的小孩都聪明。我不想亏待了他的童年，但我更不想他怀着我的血脉、走我的老路。 他会好奇，他会慢慢开始对这世上的一切都感到好奇，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求知欲，而身边的所有人包括你，都会开始称呼他为天才。 但这个世界，本就难得糊涂。 他会被人利用，他会穷途末路。他长大或许会比我还学贯古今，但这都是‘聪明’，与‘精明’是两码事。我何家的人，或许永远都悟不透这件事……” 阿巴阿巴阿巴！ 我跟个憨批一样挠起了头。 这个人不愧是大知识分子啊！嘴里说得明明都是人话，偏偏就是能让我听不出半点意思。 你要是想直说什么高处不胜寒，我至少也还算听说过。 所以你到底是想让我把你儿子教聪明点还是教憨点？ 回忆散去，顺子从他那大书包里掏出套折叠桌椅坐在我面前，然后又从那已然干瘪的书包里掏出来寥寥几本书。 我一边给他讲解一边心里纳闷——这孩子都上小学的年纪了，怎么还在研究爸爸妈妈叔叔舅舅怎么拼写？ 暖阳和煦，自窗外铺展进这温暖的房间。 我忘却了一切，忘记了绮蝶生的绝望，忘记了绮意的恐惧，忘记了我所身处的那一切。 我耐心给这孩子讲解，咿咿呀呀地教这孩子说话。 等我一节国语课讲完，这孩子又拿出一本英语书…… 我寻思着这也不在老爷规划的课程表里，便问他：“这课本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姐姐给我的。” 行。 我咬了咬牙。 好歹我也是横闯过南洋跟东南亚的人，人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外语我还是懂几门的。 一节外语课讲完，这孩子又不知从哪儿掏出来本数学书。 行。 我又咬了咬牙。 算账谁不会的说……等等微积分是什么阿巴阿巴阿巴？ 我拿着这本书，随手一翻，里面真就看不见几个我认得的数字，全都是数字加各种符号，还有一大堆含义不明的配图。 我说这个我教不了你。 不光我不会，卢雪荣也不会。 “那，我教你？” 我连忙摆手：“算了算了惹不起惹不起……” “不用不好意思嘛卢老师！子曰，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教你算数画图，你教我看书写字说话格斗和暗杀，我们是很好的师徒呀！” 我看他这小小年纪一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小大人模样，不由得一阵瑟瑟发抖。 “客气了客气了……等等你特么刚刚说啥！” “那……” 他放下课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小心翼翼往外面张望了张望，确认附近没有别人之后，便从他自己的胸口掏出来一把匕首。 我目光一滞。 转瞬间，凝噎到不能呼吸。 我憨憨一笑，讷讷道：“你是男孩子哦……不要学卢老师把武器藏在这种部位，会掉下去的。” “那应该藏在哪里才不会被发现呢？卢老师您之前说过的，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好男人看到普通人，应当彬彬有礼有风度；看到军人，应当随时找机会好将其杀掉。 顺子长大要做好男人，能让姐姐像最近一样天天发笑的那种好男人，能保护好姐姐的那种好男人！” 听到这孩子以如此稚嫩的口气说出这种话，我不由得心底一阵恶寒。生于降头师家庭的我，虽然不是那种天真无邪的料，但也绝不至于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 这宅子里的水，真不是一般的深啊…… “拿好你的武器。” 我也站了起来，稍稍走了两步来适应这件蕾丝小裙子。 我知道这熊孩子跟随这女仆受过相当专业的军事训练，跟他切磋，我可不敢放松。 我教导他：“接下来，你要尽可能找机会攻击我。如果被我抢到你手里的匕首，就算你输。” 顺子登时一脸严肃，肉嘟嘟的小脸上，小嘴抿紧成了一条线。估计是有人之前教过他，打架要闭紧嘴巴，不然脸上挨拳头的时候容易咬舌自尽。 他就这么咬着嘴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那……如果我赢了怎么办？” 我寻思着就他这小体型怎么可能赢，便随口允诺了下来。 “你不是一直想去你姐姐那玩吗？她一跟那臭和尚黏在一起就不见你，每次都弄得你气鼓鼓的。 今天你要是能赢我，我就带你去庄园外面，看看他们在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