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帮主,你错了,封家兄妹是从来也不会落单的。”一个声音忽然在霍百药的耳边响起。
霍百药倏地转过身,顿时脸色苍白,直惊得魂飞魄散——
封沥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立在河畔的野草丛中。
霍百药的双腿在发软,几欲跪倒下来,他之所以对自已的跟踪感到自负,就是以为自己的眼光比常人的锐利十倍,耳朵更比常人灵敏百倍。
可他的眼睛没有看到封沥的身影,他的耳朵更没有听到封沥的脚步声。
他堂堂的青竹帮帮主在封沥面前竟成了一个睁眼瞎子,大耳朵聋子。
封沥慢慢走到封渟身旁,柔声道:“渟妹,跟我回去吧。”
封渟身子一挺,站得笔直,却不发一言。
霍百药的腿也不再发软了,悄悄向那些站成扇形的大汉们靠近着。
那些大汉们都是呆若木鸡。
如果他们知道刺伤了天一教主的封沥会在此刻出现,刚才封渟就是踩着他们的脑袋越过灌木丛,他们也不会吭一声的。
“我知道,你有很多委屈。大哥这两天太忙,没有好好照顾你。”封沥继续在柔声劝慰着封渟。
封渟仍然不发一言,只是渐渐低下头来。
霍百药已经挨近了大汉们。
封沥面朝着封渟,将整个后背毫无遮掩地暴露在霍百药和大汉们眼前。
而封渟又被封沥的身子挡着,根本看不见霍百药和大汉们。
霍百药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些家伙们太混蛋,惊吓了你,我要把他们杀个干干净净,为你出气。”封沥的声音仍然很柔和。
“不,我……“封渟陡然抬起了头。
“刷!刷!刷……”几声锋利的破空声打断了封渟的话头。
霍百药竹杖上的细枝全都从竹杖上弹射而出,刺向封沥的后背。
“哇!”一条大汉也在同时狂吼着,挥起枣木棍砸向封沥的头顶。
封沥的身子没有动,只左臂动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钳着封渟掌中的剑尖,稍一抖后,便手腕一转。
封渟手掌剧震,松开了剑柄。
那剑柄从封沥手腕的转动绕到了封沥的后背。
“啪!啪!啪……“那些锋利的细竹枝疾速倒飞回去,刺进了霍百药的胸中。
霍百药大眼睁着,口张得老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紧跟着细竹砸向封沥头顶的枣木棍,也正砸在了剑柄上。
持棍大汉顿觉一股巨力从剑柄上急涌过来,枣木棍不由自主地反击在自己的脑门上。
持棍大汉立时脑浆迸裂,沉重的倒在了生满蓑草的山坡上。
“扑通!”霍百药的身子僵硬在先,倒下的速度却落在了持棍大汉的后面。
这一切只在瞬息之间,以至有四位大汉的脑袋一时无法转过弯来,仍依照着本能的反应,持刀冲向了封沥。
“呼——呼——呼——呼——”四柄苇叶长刀织成一道耀目的光网,直劈向封沥的脖颈。
封沥的左手腕又是一抖。
“当!当!当!当!”剑柄上的挡手和苇叶刀的刀锋碰在一起,发出了密如联珠般的四声脆响。
四个持刀汉子的手臂硬生生被一股巨力搅动着,将钢刀劈向了自己的脖子。
“啊!啊!啊!啊!”四声惨叫在洛河岸过凄厉地响起。
“噗!噗!噗!噗!”四股血柱冲上了碧蓝的天空。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四具无头尸体扑倒在血泊之中。
“啊——”剩下的大汉们惊骇地叫着,齐齐后退了一步。
“哈哈哈哈!”封沥在仰天大笑。
笑声中,大汉们的身子在发抖。
封渟的身子也在发抖。
“当啷!”一个大汉手中的苇叶长刀掉在了地上。
“咚!啪!当啷……”所有的大汉手中的兵刃都掉在了地上。
封沥猛地停住了笑,把剑柄又递回到了封渟掌中:“杀,杀光了他们。”
“扑通!扑通!扑通……“大汉们全都跪倒了下来。
“大哥,我不杀,你,你也别再杀他们。”封渟以颤抖的手掌抓住了剑柄。
“我没有杀他们,是他们自己杀了自己。”封沥说。
“大哥,你,你就放了……放了他们吧。”封渟的声音带着哀求。
“不行啊,他们会向第一楼告发的,我们的行踪现在还不能让第一楼知道。”封沥说着,身子陡地向后一旋,双袖鼓满了劲风向前一挥。
“哗——”仿佛突地刮起了一阵旋风,那些掉在地上的兵刃都飞旋到了空中,然后又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
“啊!啊!啊——”惨叫声响成一片,如千百个厉鬼在一齐哭嗥。
“噗!噗!噗——”横飞的鲜血骤雨般溅落在河岸上。
鲜血像溪流一样流进了河水里。
清碧的洛河变成了殷红的血河。
封沛,可惜你不在这里。封沥在心里说着。
他无法忘记封沛对他说的话。
封沛竟然说他手软。
他对手软很忌讳。
因为太白先生说他居心仁厚,他认为居心仁厚就是手软。
他断定太白先生说他居心仁厚就是对他有所不满。
尽管太白先生说他居心仁厚时对他脸上露出欣赏之意。
他对太白先生的任何一句话都非常敏感。
他决不能让太白先生对他有任何不满。
“当啷!”又是一声响。
封渟手中的剑也掉在了地上。
“扑通!”封渟的身子也歪倒了。
封沥似一旋过身,袍袖抖出,托起了封渟:“渟妹,你,你怎么啦?”
“血!我怕……我又想起了我们的封家庄。”封渟呻吟道。
“不用怕,有我呢,再说,我们都是江湖人,怕什么血呢?”
“可我……我怕,我不想是……是个江湖人。”
“是不是江湖人,那是上天注定了的,由不得自己。”封沥说着,左臂紧紧揽住封渟,右手袍袖一阵猛挥一一
“哗啦啦——”河岸上狂风陡起。
无数乱草连根拔起,在空中四散飞扬。
灌木丛急剧起伏,枝叶纷纷迸裂、断落、旋转。
一具具尸活了般滚动着,一个接一个地落入了河中。
那些枣木棍、铁竹杖、苇叶刀也随着自己的主人沉到了水里。
封沥的袍袖不再挥动了。
狂风也不再刮起。
河岸上变得异常洁净,没有尸首,没有兵刃,没有鲜血,连乱草也没有一根。
只有一层湿润的,散发着芬芳气息的泥土。
封沥和封渟挨得很近地坐在河岸上,望着东流的河水。
河水依旧是凝碧透明,倒映着一座座青黛色的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