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先生对你所说的不仅仅是这些话吧?”
封沥仰起的头慢慢低了下来。
“帮主!帮主!”远处忽然传来了铁灵师太的惶急的呼喊。
封沛和封沥的脸色都是一变,同时跃起身。跳到了巨石顶上。
铁灵师太手里拿着一张白色纸笺,如飞般直向封沥面前扑过来。
“出了什么事?”封沥迎向铁灵师太。
“三……三小姐走……走了。”铁灵喘吁吁地说着,把纸笺递到封沥手中。
封沥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大哥:
恕小妹不辞而别。千言万语,临行难书一字。只盼你记着自己是封家唯一血脉,好自为之。珍重!珍重!
渟妹
封沥脸色苍白,整个身子在颤抖着:“渟……渟妹是什么时候走的?”
“不知道,我在她房外喊了几次,让她吃晚饭,她一直没有答应。后来,我起了疑心,撞开房门,只,只看到了这张纸笺。”铁灵满脸惭愧地说着。
封沥让她照看着封渟,而她却连封渟什么时候走了也不知道。
“二管家,你和铁护法照看着帮里的事,我去把三小姐找回来。”封沥扭头对随后赶来的封沛说着,身子飞掠而起,直向山下跃去。
“帮主!帮主!别忘了我们的大事!”封沛大声道。
封沥没有回答,转眼间,他的身子已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小黑点。
“唉!”铁灵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低头向山顶的石屋走去。
封沛牙齿咬得格格地轻响,身子端凝不动。
暮霭若一层层灰紫色的纱帐,沉沉地罩在山峰之上。
封沛仍在巨石间徘徊着。
一个身穿黑布长袍的老人悄然出现在封沛身后。
封沛对身后出现的老人毫无察觉,仍在巨石间来来去去地走动着。
“我忍不下去了,再也忍不下去!”封沛从牙缝迸出极低的声音自言自语着。
“唉!”那老人也以极低的声音叹了一声。
“谁!”封沛大惊失色,倏地转过身,右手去拔腰间的长剑,左手一抬“青龙拾头”,狠狠推出一掌。
老人的身子似乎动了一下,又好像根本没有动过。
封沛的手掌明明打在了老人身上,可双足一个踉跄,看起来和扑了一个空的动作一模样。
“唉!”老人又是一声低叹。
封沛怔住了。
“你居然听不出是我的声音?”老人脸上的神色异常凝重。
“扑通!”封沛跪倒在地上:“父亲……”
“守黑老人,我现在是守黑老人,你是封沛。”老人的声音低沉而又威严。
“封沛恭请守黑老人安。”
“起来吧。”
封沛慢慢站起了身。
“你的心态愈来愈浮躁,简直太令我失望了。”老人的目光越过了封沛的头顶,望向那灰暗的天空。
“我都快四十岁了,已经在封家庄做了十几年的奴才。我本来可以拥有绝世神功,横行天下威镇四海。可我只能向一个土财主胁肩谄笑,挖空心思地替那老混蛋想着讨好天一教主的法子。想尽一切办法让封沥那个小杂种练好武功,去夺取武圣称号。那小杂种是个花花公子,既狂妄自大又蛮横无礼,我,我在小杂种那里所受的屈辱是谁也不能想象得出的,我……”封沛说着,忽然住了口。
他看见那老人脸上的神色和眼前的巨石一样冰冷沉重。
封沛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
“你说下去啊,说下去。”老人仍然仰首看着天空。
封沛垂下了头,一声不吭。
“十八年前,我正好是四十岁,拥有绝世神功,并且一度横行天下,威震四海。可我现在为什么不是天一教主,而变成了守黑老人呢?”
封沛无语。
“勾践身为越王,为何要去为吴王作一名马夫?韩信胸有凌云之志,为何甘愿从一市井恶少跨下爬过?”
封沛弯下腰,低声道:“封沛知道错了”
“刚才你和封沥说的话我都清清楚楚地听在耳中。”老人的目光从天空上垂了下来。
“我说的不对吗?”
“不对。”
“难道封渟不该杀?”
“应该杀。”
“可您老人家又说我不对。”
“你说话的方式不对,非常不对。你应该让封沥感到信任,感到亲切。你更应该使封沥把他心底的话都告诉你,可你却让他感到了恼恨。”
“他这个人顽冥不化,很难说服。”
“你不能把他当成一个少庄主来看,更不能把他当作青天帮的帮主来看。他的资质很低,当初我看上他,仅仅是因为他的外貌。所以,你要以看待一个乡间牧童的目光来看待他。当然,在礼仪上,不论是在人前还是在人后,你都要对他非常尊重,把他当成一个真正的青天帮帮主。”
“我已经对他非常尊重,我当着许多人的面给他行磕头大礼,我本来只应该对您行此大礼的。”封沛脸上浮出一丝苦笑。
“但你对他却怀有一种杀意,这完全从你说话的声音中可以听出。”老人的目光定定地盯在封沛脸上。
“这是我的错,我非常想杀他,十八年来,我无数次想杀了他。”
“你怎么把他当成了封家庄的那个封沥?”
“对我来说,他和封家庄那个死了的小杂种没有半点区别。”
“你动不动就口出恶言,语气实在太重。”
“这些语气是十八年积累下来的,我无法把它们从心底驱出去。”
“是啊,十八年,正是你风华最盛的十八年。”老人威严的声音中透出了几丝感叹。
“许多时候,我都感到生不如死。”封沛的声音带着微微地哽咽。
“你受的苦太多。但你要明白,你这些苦决不是白受的,青天帮已经竖起了大旗,天一教指日可亡。
“只是,青天帮的帮主是封沥。”
“目前只能是封沥。”
“我担心自已是为人作嫁,封沥的武功让你调教得这样高,不可能没有一点野心吧?况且,封沥今天已露出他野性难驯的面目。”
“我说过,他的资质很低,不足为患。你应该清楚自己的身分,我的事业只能由你来继承,我不能像信任你这样信任世上的第二个人。“
“可我的武功……唉!有好多次,我都是死里逃生。”
“你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你的武功不高。”
“我知道,以前在封家庄,我决不能有很高的武功。但现在我是青天帮的军师,我将要面对的一切是不能和一个小小的封家庄相比的。”
“这……老人的声音里出现了罕见的犹豫。
“十八年来,我一天也没有忘记默运太白仙功,可我的五处大穴被您以玄功封着,无法发挥我真正的本领。”
“你恨我。”
“君父如天,我怎么会有恨意呢?”
“我很想解开你的穴道,只是你泪气太重,我怕你控制不住自己。”
“只有我才能继承你的一切,难道你不怕,不怕我……”
“不要说下去,我已经失去了太多,决不能再失去你。”
“扑通!”封沛又跪倒在老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