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是我刚才说的话，刺激到他了么？”

此时的顾亮，躺在地上，看着湛蓝无云的天空，默默地说道。

他闭上双眼，开始了回忆……

比起折克行来说，顾亮要年长上三岁，而当折克行第一次入伍成为一名小兵的时候，顾亮，按照现在的话说，已经是一个两年的老兵，也就是一个小队长了。

他还记得，起初折克行刚刚进入军营时候，那个愣头愣脑的样子。

而折克行第一个加入的小队，正是顾亮的小队当中，不过，愣头青折克行本来抱着一腔热血想要做好一个士兵，勤恳参加训练，但是渐渐他发现，这个队伍，何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而顾亮呢，却是不止一次在折克行的眼中发现了自己刚当兵时候的影子。

曾几何时，顾亮也和他一样， 看到军营中的不文明行为，也会直言不讳的指出来，也曾经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顶撞还有举报过自己的上司。

虽说韩琦是一个十分负责人的枢密使，而且每周他也会抽出那么几天到军营中视察，只不过，再厉害的领导，也没有办法看到一件事情的全貌，或者说，他只能看到下面的人想让他看到的事情的相貌。

本来，十分欣欣向荣的军营，伴随着赵祯重文轻武的政策，再加上多年以来只防守不进攻的策略，而且也没有军功奖励机制，这让大宋许多的士兵都变成了一种十分孱弱的态势，平时的训练十分敷衍，只有在韩琦来视察的时候，才会 惺惺作态出一些汗。

除去日常的训练时间，基本上所有的士兵大部分时间都是无所事事，坐在一起扯扯皮，聊聊天，再感叹一下这世道的昏庸。

顾亮本来和折克行也是一样，曾经仗义执言，想要通过自己，还有一些志同道合的伙伴们，改变一下这个现状，然而，每次事情都没有办法被韩琦所得知，而当上面的人知道了是顾亮想要举报的时候，对顾亮就会施以重刑，到现在为止，顾亮已经忘，自己挨了多少板子了。

渐渐地，一次，两次，每次顾亮想要改变一下军营中的风气，最终都是以失败而告终，而他身边的志同道合之人，也开始变少，最后，连顾亮自己，都开始了消沉度日，混吃等死。

虽说每天一样还是在坚持着训练，而且自己也成了一个小队长，但是顾亮已经开始变得麻木，对一切发生的事情，都视若无睹，因为他知道，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就在这个时候，折克行加入到了顾亮的小队当中来，他和所有的新兵一样，一腔热血，看到任何问题，也都会指出来。然而，本来顾亮觉得这折克行也会遭到责罚的时候，折克行却每次的建议都会被韩琦所采纳，得到支持，而且，他从来也没有因这些事情受到责罚。

这让顾亮觉得十分不公平，不过，当他得知了折克行背后的折家背景之后，顾亮只觉得滑稽。

所谓的正义，必须要有背景有身份的人才能够执行么？那像他这样的普通人，就没资格执行正义么？在顾亮看来，这折克行不过就是打着将门之后的旗号来到这里来体验生活罢了，像他这样的人，想要成为队长，甚至是将军，还不是家里一句话的事情？而自己呢，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带兵打仗。

想到这里，顾亮对折克行的态度开始发生了变化。从一开始的惺惺相惜，到现在，一种嫉妒的情绪已经在顾亮的体内出现了。折克行毕竟是一个新兵，所以在各项训练的指标上，都不如顾亮，所以顾亮也一直十分轻视折克行，偶尔也会借着比赛的机会，去好好羞辱一番折克行。

不过这折克行的承受能力确实是要超过顾亮的想象，每次，不管自己怎么辱骂他，折克行看上去都不生气，而每次输掉和顾亮的较量后，折克行都会在暗自里提高自己的训练强度。

而因为训练强度的提高，再加上自身能力的突出，让折克行开始在这个小队当中大放异彩。毕竟除了他之外，甚至于连顾亮都已经放弃了那种拼搏的活法，自然作为一名士兵的成绩表现上，折克行开始突飞猛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就这一点，折克行就已经强出顾亮多少倍了。他从来不主动和别人说起自己的家庭背景，虽然他以自己是折家的后人为骄傲，但是从来不觉得这是什么炫耀的资本。而且，也从不会因为这个背景而降低训练的强度，更因为他是折家人，他觉得有必要做出一个表率来。

很快，折克行的才华就被韩琦所看重，渐渐地，折克行也在这军营当中当起了小官来，最后，竟然也成为了一名小队长，而且，仅仅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已经坐上了和顾亮同等级别的位置。

尽管折克行每次见到顾亮的时候，还是会和以前一样朝着顾亮打着招呼，叫一声顾队长，可是这三个字，放在顾亮这里，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羞辱，是的，他觉得折克行这是在羞辱自己。与此同时，顾亮也发现，现在虽然自己在和折克行的较量当中还是依旧可以获得胜利，但是每次几乎都是险胜，这说明，折克行和自己的差距，在逐渐缩小。

这让顾亮心里觉得十分不平衡，怎么会这样？天赋是一方面，更多的，还是折克行自己私下进行了许多顾亮不知道的训练。当然，折克行能有今天的成绩，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还要感谢每次都会给他带来打击的顾亮。

随着时间的推移，顾亮开始变得越来越讨厌和疏远折克行，他觉得折克行是在惺惺作态，于是，两个本来很好的朋友，最后变成了势同水火的仇人。

而当顾亮知道这次训练蹴鞠队员的人是折克行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要加入到韩琦组成的蹴鞠队伍当中，想要挫挫折克行的锐气。在顾亮看来，折克行在这方面毫无建树，之所以能当上这个所谓的军训官，还不是靠着家庭背景还有他和陆垚之间的私交，他最瞧不上的就是这种人。

接着，就有了刚才的比赛。

只不过，顾亮把这一切想的实在是太简单了。有些时候，机遇和运气，的确是一个人成功的关键，但是，能力，也是成功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如果你毫无作为，每天碌碌无为，当机会降临到你面前的时候，你依旧会不知所措。

所以，折克行的成功，靠的不仅仅是他的家室还有社交关系，他自己的能力，才是一切的后盾。

看到折克行最终成为了胜利者，跑了最多的圈数，这也意味着折克行正式成为了军训官，这是在场的所有队员，都同意的一场比试，所以对于这个结果，他们自然是要接受的。

而陆垚，看着折克行的背影，却觉得这是一个理所当然的胜利。

八支队伍当中，打击最大的，自然是韩琦的这个队伍，毕竟这苍鹰队的队长，就是顾亮，毕竟不管从资历还是能力上，这十三名队员当中，最为出色的，就是顾亮，而且，事实上在今天之前，他也一直是全方位压制着折克行的。

和其他队伍不同，像是陈晨和王达，他们二人既是队伍的带头人，又是队长，而且还是要参加比赛的队员，其中陈晨因为站在陆垚这边，所以没有去参加这次的跑步赛，而王达这里思考的就更多了，作为带头人，也作为队长，如果输掉比赛或者是自己在这场比赛中的成绩很难看的话，是会很影响整体队伍的士气的，所以，王达果断的选择了没有参加这次的比赛，自然，这当中王达也十分有自知之明，就算自己赢了，到时候自己也是没有办法去带着这些人进行训练的，干脆不如少给自己惹点麻烦比较好。

好在，虽说皇天队的队员们大部分在很早就已经败下阵来，但是副队长王一，还是取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所以其实皇天队的士气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反观苍鹰队，也就是韩琦的这支队伍，效果却完全不一样。虽说他们这些人大部分都坚持到了赛程的后半段，但是，他们最引以为自豪的顾亮，那个平日里就可以吊打折克行的顾亮，队长，却是在这最关键的一场比试当中输了。他们心里其实一直觉得，顾亮能够击败折克行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所以现在当结果不是这样的时候，即便是顾亮最后获得了第二名的成绩，但是在这些人的心中，也是没有办法接受的。

不过。韩琦对于这个结果，倒是没有出现什么情绪上的波动，他只是看向队伍里那两个没有参赛的队员，说道：“看到了吧，现在你们还敢小瞧折克行么？”

潘文这边看到折克行获得了胜利，自然是情绪激动为他高兴，另外一边，陈晨的队伍也是在鼓掌为折克行祝福。

“这小子还真是厉害，难怪你要想让他来负责训练我们。”潘文看向陆垚，说道。

陆垚笑了笑，说道：“你也要加油啊，我相信他，就像我相信你一样。”

潘文这人，陆垚已经发现了，只要对他多说一些鼓励和肯定的话，那潘文一定是会迸发出无限的潜力的。

果然，听了陆垚这么说之后，潘文眼神中再一次出现了光亮。

比赛场地那边，一些之前退出比赛的队员们，恢复的都差不多了，接着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的回到了队伍当中。

行进的过程中，大家还不住的在讨论着。

说的最多的，还是对于折克行这个人的肯定。

“这人看来还真有些本事。”

“那是自然，那陆垚陆大人多么厉害的一个人物，这折克行既然能让陆大人看重，肯定自己也错不了。”

“唉，咱们还是太自不量力了，早知道就不这么自取其辱了。”

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后，大家基本上都是一个反应，低下头去，不敢看各位带头人。

不过，这次各位带头人的神情倒是没有什么怒意，毕竟对于这个比赛结果，其实并没有太多意外，最多就是折克行和顾亮，这两个人当中的一个获得了最后的胜利，不过这俩人也都是军队出来的人，体力好也是应该的，这些带头人更多关心的，就是能够借此机会，来看到自己队伍当中哪些人适合长跑，拥有较好的体力和耐力。

王一这边走到王达身边，叹息一声， 王达则是拍了拍王一的肩膀表示安慰。

所有人几乎都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只有顾亮，依旧躺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出现在了顾亮的视线之中。

“起来吧，明天还要训练呢，你不会是因为输了我这一次，就要退出蹴鞠队了吧。”

是折克行的声音。

顾亮伸出手去，被折克行从地上给拉了起来。

或许，就是从这一刻开始，顾亮终于放下了以往的执念和芥蒂，自己也在心中，第一次认同了折克行的能力。

往往自己越执着的东西，被自己放下了，就会觉得无比轻松，顾亮也是如此，只见他长舒一口气，笑着说道:“是我输了啊。”

看着顾亮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折克行笑着说道:“在我印象里，你可不是这么轻易认输的人啊，我们的比赛才刚刚开始呢，我可是期待着你最后获得优胜时候的样子呢。”

“哦？”顾亮愣了一下，随后打起了精神，说道“那是自然。”

二人相视而笑，一起朝队伍这边走来。

韩琦一时间有些恍惚，他似乎看到了那个曾经的顾亮回来了，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如此便好。

顾亮并没有直接回到韩琦身后的自己的队伍的位置，反倒是拉着折克行，直接走到了路遥的身边。

这下换成折克行有些懵了，心说这顾亮是要干什么？

顾亮看向下面依旧有些气喘吁吁的大家，下一秒却是直接将折克行的手举了起来，说道:“愿赌服输，我顾亮愿意听从折克行的指挥，进行训练，你们当中还有谁不服？”

此言一出，下面鸦雀无声。

原来，顾亮是要帮助自己，彻底建立威信，看来，曾几何时那个和自己十分交好的顾亮终于是回来了。折克行看在眼里，心里却是又一次感谢起了陆垚，要不是有这次机会，说不定自己就和顾亮彻底的老死不相往来的。

不过，这一切，更主要的还是折克行自己努力而获得的成果，如果刚才比赛获胜的是顾亮而不是折克行，不知道现在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了。

顾亮说完这句，将自己的手放下，朝着折克行恭敬的鞠了一躬，接着就下去，回到队伍当中去了。

“韩琦大人，抱歉，我没能赢下比赛。”回到队伍当中的顾亮略带歉意的对韩琦说道。

“无妨。”韩琦说道“通过这次比赛能让你找回之前的自己，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顾亮心里想着。

在场的队员，没有对顾亮刚才说的话表示异议，也就是说明，他们终于打从心里认可了折克行的能力，也愿意听从他的指挥。

陆垚见状，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疑问，那事情就这么定了，接下来，我们请军训官折克行，来和我们说一下训练的时间安排。”

折克行清了清嗓子，自从刚才比赛胜利后，他信心倍增，连说话的音量都提高了好几倍。

“在和大家说这个时间安排之前，我先说一下这次训练的强度。大家刚才听陆大人说了，我们这次的训练，名字叫做军训，之所以起这样一个名字，是因为这次训练，不单单是对于新型蹴鞠上的训练，更是融入了军营士兵训练时候所采用的一些方法。如果你们觉得，这新型蹴鞠的训练会十分轻松，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而且对于百姓们来说，这样的训练强度，很可能你们一开始会接受不了，为此我也专门立下了一个规矩。每个人，有三天的适应期，在前三天的时间里，如果有人接受不了这个训练强度，可以直接和我或者是带头人提出离开队伍，不用承担任何风险，也不会受到责罚， 而带头人也可以在有队员离开后，在训练期结束前去寻找新的队伍。”

说到这里，折克行看了陆垚一眼，其实这一条，是陆垚自己加上去的，本来折克行的方案当中，是不允许有人提前离开训练场的。不过陆垚想着，这现代新人参加工作，都有个七天的试岗期，不一定每个人都适应这个工作单位，而且也不是每个工作单位都能接受不同类型的人才，双方都要有一个磨合期。放在这个新型蹴鞠的军训中也是这样，确实有些百姓的确是不能接受这种高强度的训练方式，这并不代表一开始他们就不想参加这次的蹴鞠比赛，如果强行把他们留下来很可能会适得其反，再加上高强度的训练也会发生一些意外和危险，倒不如给他们一个三天的选择期会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