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
“也不全是...”石若谷嘀咕道,“衰老的味道啊,疾病的味道啊,甚至还有绝望和麻木的味道,这些都让我实在忍受不了在病房中逗留。”
“这就是你成为一名法医的原因吗?不喜欢病房或是医院的味道?”
石若谷点点头:“我十几岁的时候,医院对我而言就是第二个家。我妈妈生命中的最后几年都是在医院的病房中度过的。”
“这样啊...我还是第一次听你提起这些。”
“没什么好说的。”石若谷苦涩的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有哪个人能如此幸运呢?不需要承受生老病死的痛苦分离。”
“也是...”
安静的彼此依偎着坐在医院的走廊中,静谧的氛围给了黄粱一种莫名的安心感,通常而言,在医院中他很难有这种体会,尤其考虑到不到十二小时前,他刚刚和身旁的女人目睹了一场血腥的自杀,这份安稳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上午刚过十点,贾莉醒了过来。在经过护士、医生和警察的连番上阵之后,排在最后的黄粱和张芷晴总算是和贾莉说上了话。
经过了如此变故的贾莉要比黄粱预想中的镇定得多,除了脸色煞白、长发凌乱之外,几乎看不出她刚刚经历过生离死别。她的状态甚至要比石若谷好上一点。
病房中挤满了病患和家属,这给对话带来了些许的障碍,三个人只能压低声音交谈。好在包括黄粱在内的三人都没什么精神和力气,想要扯着嗓子大声嚷嚷也不现实。像是在交流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黄粱和石若谷坐在病床旁,倾听着贾莉近乎不可闻的低吟讲述。
时间拨回到昨天晚上的四人约会。其实在黄粱和石若谷到来之前,王子健的情绪就已经有些波动,时而兴奋时而萎靡,起伏很剧烈。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只不过程度递增的过程较为缓慢,贾莉也一直没有当回事,毕竟她自己的精神状态也不好。
经历了意外流产的打击,身体和精神饱受摧残的贾莉无暇顾及其他,对王子健难免有些忽略,这也可能是王子健最终会挥刀自杀的原因之一吧。说到这里,即便贾莉想要维持住最后的尊严,还是无法抑制的流下了眼泪。
之所以举办这次四人约会,也是贾莉想要正式和去年年末发生的一切说再见,和王子健面对新的一年。但是她没有料到,本应该是重新起航的伊始,却成了天人永隔的诀别。
在黄粱和石若谷由于无法忍受王子健的胡言乱语而离桌,走进阳台后,王子健突然情绪激动的冲向厨房,在贾莉反应过来之前就拿起了一柄锋利的菜刀,嘴里不停的说着‘我有罪’,‘让我去死’之类的自暴自弃的话。
见自己男友明显有些精神失常的表现,贾莉顾不得其他想法,奋不顾身的扑了过去,想要把刀具从王子健的手中夺过来。
两人在推搡争执中造成了响动,惊动了位于阳台的黄粱和石若谷。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拼尽全力的贾莉被陷入疯狂的王子健一把推开,他当着其余人的面儿,讲菜刀狠狠的扎进了自己的腹部,血流成河。
当黄粱和石若谷去向邻居求助的时候,陈莉尝试了所有的手段,试图延缓男友生命的流逝,但刀子插得太深了,没过几分钟,躺在地板上的万子健就没有了呼吸和心跳,变成了一具尸体,脱离了‘人’的范畴,成为了一样‘东西’。
恍惚中,贾莉离开了倒在血泊中的男友,踉跄着来到了客厅的中央,她注视着摆放在电视柜上的一张她与王子健的合影。照片是他们刚确定关系不久后、去国外旅行时拍摄的。照片上的两人笑的灿烂而真实,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上苍送给他们的礼物。
听完贾莉的讲述后,黄粱和石若谷久久没有啃声。三个人各有心思的沉默不语。石若谷呆呆的注视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链,仿佛想要数清楚上面有多少个镂空小洞;贾莉转头看向窗外晴朗的天空,零零散散的云朵懒洋洋的飘荡着;黄粱则是低头看着泛黄的白色瓷砖间无法清理干净的黑色条纹。
他们三个人脑海中都想着一件事、想着一个人,但情感和思绪缺完全不同。时不时响起说话声和噪音的病房仿佛已经被彻底隔绝开,在他们所在的这一小片区域中,沉默是必须准守的戒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