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太放肆了!这还是家里的会议吗!黑玉丸,我是你的主公!你胆敢这样质问我!虎一郎!你眼里还有没有我孟昭德!竟然敢在我的面前动刀子!来人!全都给我逐出去!面壁思过!”孟昭德手中桧扇一挥,两名帐外执勤的足轻武士就走了进来,不由分说把山下政虎和黑玉丸绑了押了出去,一旁的山下政文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他知道,孟昭德疼爱山下政虎已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是不会真正惩罚他的,只不过是做给黑玉丸看,让这个冲动的小子好好收收火气。
“好了!谁还有话要说吗,犬八郎,不要害怕,你是不是有话说。”
一直没有吭声的阿部定秀此时慢慢站起身来,跪到了孟昭德面前,孟昭德一愣,忙道,“不用如此,犬八郎,莫不是要为黑玉丸求情,昭德惩罚他是为了他将来好,你不要再说了,如果只是这个事情。”
“不,大人,犬八郎只是有两件事要说,第一件事,就是关于此次东征犬八郎的一点意见,第二件事,却是关于黑玉丸的,如果大人觉得我第一件事情说的有理,请大人再恩准小的第二件事。”
阿部定秀的话把孟昭德逗乐了,他笑着说道,“好吧,姑且说来听听,有道理再议第二件。”
“是,大人!”阿部定秀磕了个头后站起身来,缓缓的说道,“犬八郎以为此次三河一揆众闹事其实正是松平大人要全家东进骏府的信号,其意已明,大人应该不再犹豫,立刻进兵,至于大人今天召开会议讨论此事,不过是怕我们不理解而已,完全不必如此,犬八郎理解大人和松平大人的用心,犬八郎也相信,诸位大人会坚定的跟随在大人您的身边,永不退缩!正可谓兵贵神速,大人当今日动身,执行松平大人的命令。”
“哦?!”孟昭德看着眼前这个刚刚七岁的娃娃,莫非这个豪族出身的小姓真的有如此远见,猜透了松平竹千代的意思,他心中以为整个三河能看透此事的不过他和竹千代而已,没想到这个小娃娃竟然能语出惊人,孟昭德迟疑了一下,凝视着阿部定秀说道,“你且说来看有没有道理,如果有道理,咱们今日便起兵东进!”
“是,大人!”阿部定秀依然不急不躁,缓缓的说道,“其实猜测松平大人的意思很简单,只要顺着时局去想这个问题即可,首先,为什么松平大人不让咱们去冈崎救援,或者去长?山救援,是他信任本多大人和神原大人吗,前期犬八郎以为是,可是后来两位大人的军队连吃败仗,犬八郎又动摇了,不过后来再想想,长?山聚集着松平家两支精锐却连吃败仗,松平大人自己带着旧三河武士几千人却能守住冈崎毫发无损,是不是松平大人带兵比神原大人他们强,是不是新军不如旧人战斗力高,犬八郎以为不是,犬八郎昨日去河边饮马,看到了河中的一幕就想通了,渔民钓鱼的时候都是几次下饵,让鱼故意吃完了才起钓,几次下来鱼的警戒心就松弛了,后来鱼就越聚越多,它们都以为能在吃光饵的时候顺利逃脱,可惜渔民们早在河底布置了大网,等到鱼们还在吃饵的时候一网全部兜住,那时候犬八郎就想通了,其实松平大人是把这些一揆众当成鱼儿了啊!他几次战败,是要让分散在三河境内的一揆众越聚越多最后聚在一起,然后把网收紧,至于网是什么,只要想通了这个事情就知道了,正是松平大人藏在冈崎城内的部队,一揆众几次攻城没有占到便宜,他们以为松平大人不敢出击只会固守,其实他们没有想过,可不可能是松平大人不愿意出击,出击的时候还没有到!上万一揆众都打不下冈崎,冈崎城里到底隐藏着多少军队,隐藏着什么样的军队,他们没有去想,所以他们必败!至于东进骏府,这里面是不是牵扯到另一支偷袭夏目大人的部队,小的不知,毕竟小的刚刚入家,尚没有各位大人那般对本家情况了如指掌。可是小的深信的一点,是松平大人绝不是在冒险,他一定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才让咱们发兵吉田,所以犬八郎以为,大人应该尽早出兵,早夺吉田,这才是最好的为本家减轻压力盘活战局的关键!”
“哈哈哈哈哈!好!”孟昭德兴奋地一拍大腿,指着神情刚毅的阿部定秀说道,“好啊!我的家臣里竟然还有这样一位眼光不凡思维敏捷的奇才!真是天佑我松平家称霸天下啊!你说的有道理,来,将我这桧扇拿去,将来我就要你手中扇一挥,敌寇万千人马瞬间飞灰湮灭!”
“谢大人!”阿部定秀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接下了孟昭德的樱花桧扇,孟昭德满意的点了点头,温和的说道,“犬八郎,你说吧,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别无其他,请大人放回黑玉丸,惩罚犬八郎!”说罢,阿部定秀噗通跪倒,顺势把孟昭德赐给他的桧扇小心的收到了怀中。孟昭德赞许的看着这个7岁的小家伙,说道,“是要替自己的哥哥求情啊,也难得,重情重义,不过他犯了错,我一定要惩罚啊。”
“大人,您误会了,如果是黑玉丸冒犯了您,犬八郎一定不会为他求情的,”阿部定秀语出惊人,包括孟昭德及其家臣皆愣住了,孟昭德示意阿部定秀接着说,定秀这才缓缓道来,“大人,犬八郎心中的想法已经说出,再无遗憾,只是之前形势紧急,犬八郎知道言语措辞中势必会有冒犯大人的地方,如果大人不能等我说完就惩罚我,不是浪费了一次大好的进军时机吗,所以刚才犬八郎用了丢车保帅的法子,让黑玉丸故意冒犯了大人您,激起山下大人的不满,让您把他二人双双逐出,只有山下大人暂时不在场,小的才有机会把话说完,现在已经说完了,小的不能再让自己的义兄受罪了,就请大人放了我那忠心的义兄,改为惩罚我这个卑鄙的小人吧!”
说罢,阿部定秀将双手放到背后,做出一个待缚的样子,孟昭德看着他镇定的神情,心中不禁思量,是不是自己真的变了,怎么让一个小孩子算计了,是啊,如果不是要刻意在部下面前立威,他不会把政虎和黑玉丸都逐出去的,刚才自己是不是过分了,因为太在乎一些虚假的客套的东西,反而让一个乳臭小儿钻了空子,现在犬八郎这么说,他还怎么惩罚他,不是让人家都知道孟昭德连一个小孩子都算计不过,连一个小孩子他都要斤斤计较了吗!想到这他不由得又看了阿部定秀一眼,这个小子心机太深了!刚才他对黑玉丸是误判了,黑玉丸为了自己的义弟可以和他的主公冲突,这样的秉性不正是绝对的忠心吗,真希望这样的忠心将来能转到他的身上来啊,至于犬八郎,孟昭德心中已经有了定论,要好好培养,这个小子不管心性如何,只论眼光确实是个难以挑剔的人才,就算一时看不到他将来有何打算,有否野心,总之目前他是能够为振兴三河出力的奇才!就算将来收不住他,难道自己还真怕了一个后辈不成!
“好了,不说这些了,犬八郎不要小瞧了孟昭德啊,忠心为友反被惩罚是我的错,你是忠心为家如果我惩罚你那更是我的错!起来!去叫黑玉丸和政虎回来,听令了!”
阿部定秀诺一声后,快步出帐,不一会身后跟着山下政虎和濑户长治返还帐内。孟昭德看着自己的爱将满脸委屈,不由得心中好笑,但还是忍住了一本正经的说道,“听令!山下政虎引骧马阵800人为前阵,命令今日动身兵发吉田,路上对一切障碍予以清除!田中旭一领骧马阵200人和新兵350人为后阵,出兵两翼,保护我军本阵,山下政文为随军参谋,江之岛友成负责后续粮草接应!然后...呵呵呵...犬八郎,黑玉丸听令!”
帐内众将正在低头听召的时候这二个人的名字从孟昭德的嘴中传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就连黑玉丸和犬八郎也不敢相信,这就看出还是犬八郎胆大,他略一迟疑后大声的回道,“是!”黑玉丸也跟着诺了一声,孟昭德看着二人说道,“你二人正式成为足轻武士,在我本阵护卫,各带兵100!”
“大人...”听到这的犬八郎略一迟疑,孟昭德看出了他的心思,笑了笑,“你不用担心,没兵了是吧,好,我就让你知道知道咱家的底细,政文,那个事情布置好了吗!”
“是的,大人,已经全数到位!”政文低声回答道。
孟昭德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这次我军尽出精锐,势必拿下吉田,我已经让政文召回了我的500家兵和虎贲卫!其中200人分调你两人指挥!我自带300家兵和虎贲卫居中策应!”
“是!”所有武将齐刷刷的站了起来,大声的回答道,孟昭德看着自己麾下的武将,深深的鞠了一躬,所有人一愣,只听孟昭德严肃的说道,“此去吉田,不光有近万人的一揆众等着我们,还有吉田城内的今川家部队,虽然他们被氏真放弃了,但是他们的战斗力还在,尤其是鹈殿长照,东海第一虎将,这个人义父生前多次提起,说他乃是今川家的薛礼,东海的屏障,他老人家仙去后就是鹈殿长照大人能撑起今川家的半边天,所以这次松平大人把这个任务交给咱们,确实艰巨啊,他手下的今川步兵不是吃素的,诸位要好好应对,我在此就把松平家的未来托付给诸位大人了!”
“大人请放心,我等必效死命,为大人尽忠!”
“好!出发!”
1563年11月7日,孟昭德披挂上阵,一行1900人的军队浩浩荡荡开进今川家领地,向着前方已经被今川氏真抛弃的悲情英雄鹈殿长照所驻守的吉田城进发,大战迫在眉睫,松平家统一东海进攻今川的第一战终于打响!
“大人,”在马上,山下政文不安的问道,“您这样大举压上,如果本家落败怎么办,您就这么相信松平大人的用兵?”
“呵呵,天空丸啊,其实我哪是相信竹千代,说实话,打从竹千代的密令送到之后我就明白了,他其实布了一步绝棋,此人用兵也许不是天下第一,但是他的御人和政治手腕确实让人叹为观止啊!”
“大人,天空丸愚钝,请您明示。”
“我告诉你吧,天空丸,如果竹千代让我回军,那么他就是缺乏胆略,因为他只想到了自保,如果他让我就地打败夏目,那他就是没有气量,只懂得意气用事惩罚那些和他有仇恨的人,可是他一不让我回军二不让我攻打野羽,这就证明了一件事情,野羽和长?山都在他的算计之内,在他的眼里这两个地方早就被他荡平了,或者说...压根就没有动乱!”
“大人的意思是...”
“你若说一般人我信他,你若说本多正信反叛竹千代我是一万个不信,当时他领导一揆众的消息传来后我就已经怀疑,这次竹千代的信正好解释了一切,本多正信乃是假反,他是按照竹千代的意思将还未完全准备好的一揆众提前逼反,然后将他们全部聚集到一个地方予以歼灭,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说明为什么竹千代能那样镇定,为什么我家最具战斗力的两支部队竟然屡战屡败,都是演戏而已!至于夏目大人和野羽,只要时机到了,他必然会回归三河,竹千代现在不让他动作乃是怕长?山一战不能全歼一揆众,他是要等着残兵向野羽逃窜再聚歼一次,这一手乃是他的后招,你不得不承认,天空丸,竹千代是个胆大心细目光深远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