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孟昭德在长滨城得知了家康兵败三方原的消息,他察觉到此时的德川家已经岌岌可危,对于家康他心怀不满,但是三河的百姓和小舟的人民无罪,最主要的,前些日子增田长盛和江之岛友成才来信,说迪亚戈的商会在三河,远江还有界港三地已经办得有声有色,自己的军资金正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开始渐渐有了收获,孟昭德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信玄拿下东海道,让阪田屋挤走迪亚戈的商会的,看着坐在自己身边,脸色略带焦急的惠隐院和半兵卫,孟昭德沉思了片刻,然后就释怀了,笑笑道,“我有主意了,可是还想听听半兵卫你的意见。”竹中重治双手拢在胸前,揣在袖口里,前后摇晃着,哼哼了两声,方才瞪大了眼睛说道,“现在织田和德川都有难,若是要打武田信玄,只能求助上杉谦信了,若是大人出手,正是一石三鸟之计!”
孟昭德满意的点了点头,此意正和自己不谋而合,他乐呵呵的问道半兵卫,“你说怎么个一石三鸟。”半兵卫忙把手从袖口里抽出来,扳着指头跟孟昭德说道,“第一,可以解织田,德川之围,让两家对大人你感恩戴德,同时给天下人一个大人你不计前嫌,宽厚仁德的感觉,第二,能够北上越后结交一些豪杰勇士,听说天下步兵首推三河,次一位便是越后,咱们这么多年骑兵和火器是不错了,步战还差的很啊,正好去汲取经验,第三,就是最直白的好处了,保护自己的商会,压制了东国的实力。大人,半兵卫说的对不对啊?”孟昭德听罢连说对对对,于是向两位家臣下令道,“半兵卫马上写信,让政虎和政文赶紧去越后,我和惠隐院也马上动身,你写完信后不急着追我,先去给羽柴大人送个信,就说织田家不会有事,此番招待盛情我必报恩,我已经去了越后,一定说动上杉谦信公出兵,打击饭田山围攻岩村城的武田军,不过首先要他帮忙,第一,准备一封信给京奉行,让他放了政虎和政文出关,第二,给我文牒,让我带兵穿过饭田山和长?山的织田关卡时候,能畅通无阻!”
半兵卫忙跪下说道得令,孟昭德便与惠隐院收拾行装,即日动身北上了。一路穿过近江,美浓,越中,翻越高妻山,抵达了越后,此时的越后因为本愿寺显如的煽动,已经彻底乱套了,上杉谦信为了平叛一向一揆忙的焦头烂额,连续杀了十五个豪族的族长,九名部将级武士,兵卒来回征战,疲惫不堪,孟昭德和惠隐院下山后本来打算到了鲛尾城再休息,可才走到根知城就无法再走了,一向一揆堵住了所有的大小道路,对过路的商贩走卒严加盘查,对于不支持一向宗的百姓欺辱肆虐,不少乱兵竟然冲到村镇的住户里掠夺民财,强爆民女,孟昭德看到此情此景,不免叹口气问道惠隐院,“惠隐院啊,你看看,这就是一向一揆众的所作所为,当初我劝谏信长是不是错了!”惠隐院想了想,双手合十说道,“大人,以往看一向一揆,都是在马上,我们给他们的是快刀长枪,他们给咱们的就只有哀求和逃跑了,现在地位对调,一向一揆面对百姓给的是刀枪,百姓给他们的就只有哀求和逃跑了,我们没有看到全部的一向一揆,直到今日啊!至于大人所问的对错么,不过是世俗的执念而已,暴民该杀,顺民不该杀,信长公杀人和大人劝谏,没有对错,只有度,信长连带顺民也杀了是错,大人全盘否定信长公的决策也是错,都是度的错。”
孟昭德听罢不置可否道,“你个和尚,现在说话越来越绕弯了,好吧好吧,昭德承认自己错了,是太冲动了啊,可惜,多年创下的基业都没有了。”惠隐院闻言长长的松了口气,这一举动吓了昭德一跳,惠隐院见了,忙解释道,“大人你开始在京都闲逛的时候,贫僧真的以为你了无牵挂了,没想到你今日还能说出这种话来,这是好事啊,心有私欲才有野心,野心乃是争雄乱世的根本,大人能说出基业不复存在非常可惜,代表心中还是有争霸天下的念头的,这样惠隐院就放心了。”孟昭德让惠隐院这么一说,倒不好意思了,低声答道,“这个事情也就是关起门来说说,现在昭德这个处境,说这些话,是对咱家不利的,尤其是现在要去求上杉谦信的紧要关头。”惠隐院扑哧一笑道,“是啊,大人是明朝人,没有地方派系,没有深厚的人脉基础,所以只能靠扮猪吃虎来博取天下,这一点多亏大人你从小和德川家康在一起生活,不然只怕练不出今天这个水平来。”孟昭德叹了口气,苦笑一声道,“这我倒是知道,很感谢家康言传身教的本事,你提点的对啊。惠隐院,去见上杉谦信之前,咱们是不是琢磨个法子通过根知城啊,这里一向一揆看来彪悍的很,恐怕是不讲道理的。”
惠隐院忙苦思良策,可惜他不是半兵卫,心中杀伐气太重,一闪而过的三个念头全是杀人,只好又想了一阵,然后说道,“不如和守城的士卒表明身份,参与镇压一向一揆,若是胜了最好,若是不利的话,守将弃城,咱们也可以跟着溜到春日山城去吧。”孟昭德深以为然,不过他想的比惠隐院还要多一个层次,“对,若是不能帮上杉谦信一个忙,他必然不会见我,而且我显不出统兵的本事,他也不会借兵给我,这一仗要打,还要打赢!”说罢,两个人离开官道,反过身冲着根知城去了。到了城下,两个战战兢兢的士卒用颤抖的双手平举木枪,略带呜咽的喊道,“你...你们...来干什么,大人不是和你们达成协议了么...只要你们不攻城,就任凭你们抢劫城下町!”孟昭德一听可气坏了,怎么还有这么缺德的城主啊,就要开口骂人,身边惠隐院小声问道,“大人,他们怎么会误以为咱们是一向宗呢?”孟昭德噗嗤一乐,指了指惠隐院的大光头道,“你还问我,问你自己么!”惠隐院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忙大声答道,“这位兄弟,贫僧不是一向宗的僧兵,乃是三河过来的使者,想见你们大人,你就说孟昭德孟大人来了。”守城的两个足轻年纪不大,不知道孟昭德是谁,很是迟疑,两人对望了一眼,最后决定还是试着和城主说说看。
守卒进城后,孟昭德和惠隐院就挑两块大石坐下休息等候,两刻钟过去,一个身材矮小肥胖的武士推开了木城门,探出半个身子,小心的问道,“哪一位是孟昭德孟大人,是三河大老,传说中打败信玄的那个智将孟大人么?”孟昭德和惠隐院听罢对视一笑,明明是各有死伤,罢兵和议,怎么变成打败了信玄呢,孟昭德忙站起身来,一揖到地说道,“在下早不是三河大老了,一介闲人,草民孟昭德参见城主大人。”那个矮胖的武士一听立刻喜出望外,噌的就从门里面窜了出来,吓了孟昭德一跳,心说这个武士怪胖的,动作倒不慢,那武士两三步蹿到孟昭德面前,略带哭腔的喊道,“孟大人啊,孟大人啊,你救救安秀吧,救救安秀吧。”这般举止吓了孟昭德一跳,他赶紧扶住武士,低声说道,“大人有话慢慢讲,孟昭德现在是一介草民,你这样对我,我是要被问罪的。”那武士狠狠的摇了摇头,大声说道,“谁敢问你的罪,孟大人啊,实不相瞒,我的哥哥就是越中守护代椎名康胤,我是他四弟椎名安秀,本来我就说了不当城主,不当城主,可我家大人不听,非要我来根知城当城主,然后就下达了守卫令,要各个城主负责自己城下范围的一向一揆暴动,我哪打过仗啊,一来就摊上这个事情,我哥哥早和我说了,天下打仗厉害的,一个我家大人,一个武田家的信玄公,一个孟大人你啊,现在你来了,不管有啥要事,不管你要去哪,你先帮我,救救我,平了这里的一向一揆好么?”
孟昭德这才恍然大悟,这个椎名康胤他也知道,是越中有名有势的豪族,一直担任越中守护代的职务,不过不是上杉谦信喜欢他才任命的,而是迫于他家的势力不得不这么做,椎名连年来都不奉诏,只是自己进攻神保家,当初武田信玄西征时候,有传闻说曾写信拉拢此人,可此人并没有同意,估计就是因为这个,上杉谦信才特意恩宠,想笼络人心,不然看眼前这个只会痛哭的胖子,上杉谦信怎会任命他为城主!孟昭德一想,正好自己要打通去往春日山城的道路,现在城主无能,自己可以全权掌握调兵,倒比一个刚愎自用的城主好,于是就答应下来,椎名安秀喜出望外,立刻拉着孟昭德进城,去练兵场阅兵。孟昭德和惠隐院一路走一路询问,这样到了练兵场,又转了一圈,大致就都了解了,原来这里因为靠近户隐山和高妻山,所以一向一揆众多,各地打不赢官兵的流民贼兵都往这里跑,再不行就进山躲藏,围绕着两座山脉的根知城,森城,旭山城,葛山城,野尻城,正好依托成一个半圆,从下往上兜住了两座山脉,所以进山的流民要骚扰这里,出山的首当其冲还是这里。了解了这个情况之后,孟昭德就宽慰椎名安秀道,“如此说来这里的混乱就不是你的责任了,你且放宽心,孟昭德竭尽全力,为你扫平一揆众,这城中有多少兵马和器械能让我使用呢?”椎名安秀现在看孟昭德就好像看天上的仙人一样,自己一家老小十四口的性命都在他手里,忙回答道,“城里一共有五百足轻,不过都是新兵,没打过仗,器械少得可怜,只有长枪,本家最擅长最上等的武器是雉刀,不过没有拨下来。”孟昭德摇摇头道,“若是只有这些,我也无法保证打赢,听刚才那个探马说,城外现在有三拨一揆众,不下三千人,而且别的地方还有陆陆续续往这里来的。”
椎名安秀一听差点又哭了,懊恼的说道,“是啊,我这个城主真窝囊,城池小,人口少,兵源更少,哥哥说好了的,给我一万贯钱还有一千五百步兵相助,现在好了,钱来了,兵没来,你说说,这个时候要钱有什么用,人都没有了,钱也守不住。我让鬼小岛大人出去打仗,他说没有这个责任,而且我调他,职务不够,他不会去的。”刚说到这里,两人身后的惠隐院突然问道,“你说谁,鬼小岛?是不是鬼小岛弥太郎,他在城里?”椎名安秀忙回答道,“是啊,是他,他带兵本来押运粮草从越中回越后的,结果山中遇到伏击,粮草都丢了,现在带着一千兵士驻扎在城里,但是我指挥不动他,他的一千人也都是本家大人的直属,也不归我调配。”孟昭德听罢忙问此乃何人,惠隐院立刻答道,“鬼小岛弥太郎原名小岛贞兴,少年时候就是上杉谦信身边近臣,深受谦信公喜爱,外号‘鬼小岛’,他善于步战,喜欢用一把五尺长的大太刀,号称越后第一勇士,第一神力,我早就想和他认识一下,比较比较了!”孟昭德一听,喜出望外,立刻说道这就好办了,让椎名安秀带他去见小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