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野长行打仗不如长尾定俊,武艺更加不如,可脑子好使太多,他得知长尾定俊入城后生死不明,城外大军被伏击死伤过半,第一反应就是完了,自己的老大哥一定死了,北条高广是个一不做二不休的人,既然得罪了上野国长尾族,不会放过自己的,于是立刻收拾细软,带着亲信和妻小去投奔孟昭德了,路上一想自己仓惶去见孟昭德很没有面子,这个人竟然破罐子破摔,大肆宣扬北条高广残杀上野国长尾豪族的消息,还有长尾定俊的死讯(此时除了廊桥城还没人知道长尾定俊死了,长野长行就敢大肆宣扬,其胆略可见一斑)!这样一说,别的不讲,首先守卫沼田城和白井城的安泰亲兴和有马佐助受不了了,本来顶在一二线就睡不着觉,现在北条高广还敢大敌当前,先除内患,他们都怕被杀,动摇起来。
北条高广杀掉长尾定俊,剿灭城下乱军后,第一件事就是清点战场,发现尸体只有一千一百具,知道有四百人没死,除了逃回家的肯定还有给长野长行报信的,这个人太油滑了,他马上想到,长野长行一定会跑,不是去武田氏那里,就是投奔孟昭德,不论找谁都一定要经过安泰亲兴和有马佐助的防区,若是说动此二人也反了,自己就完了,于是他星夜派人分赴两城,送去重金笼络。这一点真真切中了要害,安泰一族和有马一族都是上野国弱小豪族,有马族甚至还曾是长尾氏的附属,好像大家族的管家,是得了恩宠才自己立族的,对长尾族和长野族感情很淡,可和黄金的感情很厚重,一见重金,两个城主立刻宣誓效忠(第二次),然后布防捉拿长野长行。
长野长行此时行到了沼田城下,离着孟昭德只有十里路了,看到密密麻麻的关卡,长野长行的妻小无比担心,他的妻子甚至说道,“不如回家吧,好歹家族大,还有些势力,北条高广不一定真的绝情。”长野长行听罢怒斥道,“如今的局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案板上的鱼肉,能不挥刀宰割么!你们放心,我自然有办法过去!”说罢长野长行命亲信高举自己的家徽,大声嚷道我就是长野长行。道上巡逻的兵丁一看,忙把长野长行捆绑起来,连着妻小家人都送入城内,长野长行要的就是这个,他充满自信的要求去见安泰亲兴,安泰亲兴对这个逃犯不隐蔽踪迹,反而大喇喇的自投罗网,也很是好奇,就立刻召见了,两人一见面,长野长行就笑着说道,“安泰大人就是这么对待昔日的战友么!”安泰亲兴答道,“各为其主,如今你造反本家,不思合力抗敌,我没法子,一定要杀你。”
长野长行哈哈笑道,“我以为是安泰大人的好运气,哪想到是祸事,可惜可惜!”安泰亲兴知道这个“上野国一文”有些水平,料到了他会语出惊人,于是问道,“什么好运气,抓你是天经地义,没有赏赐的。”长野长行摇摇头道,“安泰大人,我请问你,我若能去往孟昭德营中,他会如何待我?”安泰亲兴答道,“必然厚礼,因为你是上野国人,影响不小,且熟知地形。”长野长行点点头道,“那么若我被安泰大人放了,你就是我的恩人,将来上野国抵挡不住孟昭德大人的天军,你们都做了阶下囚,你和有马大人我当为谁开脱?”安泰亲兴一听就懂了,他想想后道,“可惜,你我皆是一城之主,难道要去做孟昭德的部下么,你看那能登的游佐续光和温井景隆,两人都是家老,偏偏投降孟昭德,立刻降为侍大将,而且无有封地,岂不是走错一步!这样的例子,你学,我可不学。”长野长行摇摇头道,“此言差矣,安泰大人,游佐续光和温井景隆是曾为家老,但是能登羸弱,不是依附这里就是依附那里,两人虽有抱负却无从施展,所谓家老不过形同虚设。现在呢,两人跟随孟大人,一个被委任留守,掌握一国军务,一个随军出征,为前阵副帅,孟昭德用人向来天马行空,许部下自行其是,只看结果成功与否,这才是给人才施展的舞台,游佐续光才降之人,就能有建功的机会,这是什么,这是主上有用人之明,部下有施展之地,孟大人虽然只领信浓半国,可将来不可限量,这样的人物,就是做他的马前卒,我也愿意!”
安泰亲兴听罢挖苦道,“倒是说得好听,那你长野长行大人何以先抵抗而不直接投降,这时候造反失败再降,不怪亲兴瞧不起,长野大人,你确实丢了武士的脸。”长野长行冷笑道,“长行先战,乃是盟约在先,为守武士之道,就是看到明主也不能投效,可是北条高广背信弃义,就怪不得我了,我义兄为他鞍前马后,虽然打败仗了,可毕竟是迎战孟军的第一仗,他不感激我义兄的忠勇,反而克扣军粮,逼他造反,这是人主的气度么!既然他不仁,我何须义气,只能投效明主去了!安泰大人,长行问你,若此战胜了,你或许还是城主,若此战败了,你当如何?”安泰亲兴想想后道,“武士当战死沙场。”长野长行叹口气道,“去年才吃你大儿子的周岁酒,他当如何,安泰大人,若你不愿意归降孟大人,那就打仗好了,若胜了,还是你的城主,当然,北条高广不算计你的话,若败了,是你放过了长野长行的全家老小,有这份恩情,莫说我求情,就是我不开口,孟大人的恩德仁厚天下闻名,他都会替我感谢你,虽然城主我不敢讲,荣华富贵总不会少吧,如此战胜战败皆不有损安泰一族,亲兴大人,这不是你的好运气么!”
安泰亲兴是典型的小农主义,封建领主思想,只要他能有吃有穿,有一个家庭,对于别的他真不在乎,北条高广两次用重金拉拢他就是铁证,对他吸引最大的就是钱,长野长行和他说的北条高广有多卑鄙,孟昭德有多好他都不在乎,可战胜战败都能有条后路是真的吸引人!思量再三后,安泰亲兴和长野长行击掌为誓,约定若上野国防御战不利,长野长行必须在孟昭德面前保全他一家老小的性命,战国的武士把面子和名誉看得比什么都重,长野长行和他起誓,他就放心了,于是打开长野长行还有他家人的镣铐,好酒好菜招待一夜,第二日清晨,将他一家送出城去,直奔浅间山砦。
孟昭德听说长野长行来了喜出望外,小跑着迎了出去,长野长行以为孟昭德不计前嫌,顶多对自己宽慰几句,然后封赏些钱粮算了,没想到会是这么隆重,也很激动,两人营外相见,长野长行噗通就给孟昭德跪下了。孟昭德见状忙上去扶住长野长行,赞扬他道,“上野国一文到此,是来给昭德见教的,怎能行此大礼!”长野长行不敢接下,谦虚道,“孟大人这话是不给长行活路了,待罪之人冲撞了孟大人天军,只求一死,哪能说什么见教。”孟昭德摇摇头道,“不是这个话,长野大人久居上野国,乃一呼百应的豪族魁首,昭德初到此地,正举步维艰,好似双足涉入泥泞之中,长野大人若肯赐教,才是助我一对翅膀飞上云霄,何以说这见外的话,若要请罪,那一日是昭德部下无礼,险些伤了长尾大人,对了,长尾大人何在,不是怪罪昭德,不愿相见吧?”长野长行这才想起,一路上都是自己宣传长尾定俊之死,北条高广并没有大白天下,孟昭德可能还不知道,于是痛苦道,“长行愿为大人马前小卒,好为义兄报仇!”
正所谓做戏做全套,孟昭德的情报网由传奇忍者百地三夫太嫡子所设,天下除了伊贺,甲贺,只怕无人能及,他怎么会不知道北条高广每日在做什么,杀掉长尾定俊的事情他可是知道的真真的,但若上来就自己开口,好像人家被动了,而且善于倾听才能给别人一种找到知音的错觉,这种收买人心的浅薄道行,孟昭德是打小就会玩的,所以他装作惊讶不已,张目结舌道,“莫非...莫非...混账,一定是北条高广吧,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又下黑手了!好好好,新仇旧恨,昭德必除此反复小人!”长野长行一听,这话可是说到自己心坎了,立刻竹筒倒豆子,把近几日所有委屈都倒了出来,孟昭德一边听一边安慰,拉着长野长行的手两人款步入营,初始长野长行还有点犹豫,现在可是真的死心塌地想跟着孟昭德干了。
有了长野长行的相助,孟军对于上野国的地势和人文就了如指掌了,哪里有密道,哪里有山泉,什么地方的豪族和长野氏交情好,财富多,能收购军粮或者征收军费等等,一时间战争的天枰开始向孟军方面倾斜。孟昭德出兵上野,为的是一展宏图大志,乃他争夺天下的第一步,至关重要,在这个时候长野长行的辅佐就好像当年武王伐纣拜师姜尚一样,真是画龙点睛,如虎添翼,所以孟昭德传令三军,对长野长行以师礼相待,虽然长野长行几次请求,孟昭德也绝不收他为部下,只称呼先生,并封赐食邑一千户,赏金五百两,还许他随军大败北条高广报仇后,或为城主镇守一方,或回家归养,孟家年年禄米和食邑不减,让他荣华一生。受到如此待遇,长野长行真正是感激涕零,尤其是满营的武士,大多是天下闻名的能将干才,对着自己一口一个先生,叫的自己颇有些飘飘然,几日过后,长野长行就觉得愧对孟昭德了,于是将上野国山川地势和豪族分布详细图画出,送与昭德,最让孟昭德感到意外惊喜的,竟然还是长野长行喜欢游历,对于下野国也很有见解,如此上下野一蹴而就,真是满屋宝藏的开门金匙啊!
得到上野国诸武士的个人秉性和兵马布置后,孟昭德进兵觉得正是时候了,他召集众将,打开长野长行画的山川地势图说道,“先生前日和我说,上野国要塞除了首屈一指的钱粮重镇廊桥城外,就数咱们面前的沼田城易守难攻,安泰亲兴不过二流将帅,靠的是沼田城没有防备才轻松取下,可一旦城中有了布防,咱们再取就不似他那般容易了,此时本家实力弱小,还不足以和敌人硬碰硬周旋,所以昭德的建议是,绕过沼田城,”说到这,孟昭德用手中折扇在地图上画了个半圆,一指下野国和上野国交界处说道,“既然北条高广仗着廊桥城城高池厚,钱粮丰盈,那咱们就一样和他打持久战,要他和咱们野战决胜,他守住了上野平原的入口,我们就拿下出口!”
说罢孟昭德大声点将道,“长野先生!”长野长行一握太刀,起身答道,“请孟大人吩咐。”孟昭德用手指向几员大将说道,“昭德将三千铁骑赋予你指挥,由你担任东征总帅,统领山下政虎,铃木重秀,天野正定,濑户长治四将,取下上野国东陲要塞馆林城,然后挥师封住上野平原的东部,拿下两个粮产大城桐生城,金山城!固守待变!”长野长行以为孟昭德叫自己,是给自己个随军的差事,没料到上来就是主帅,一时张目结舌,不能言语,山下政虎心直口快,噌就站起身来,刚要说话孟昭德就猜透他了,摆摆手道,“政虎,我的军令从不更改,先生乃上野国第一豪族人杰,肯教导昭德用兵乃是大恩,你不要疑他,一切依命行事!”山下政虎见孟昭德语气颇重,只好不情愿的说了声是,委屈的坐下了,铃木重秀等人一见第一爱将都吃了憋,就更不敢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