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仪知道这在古人眼里或许是一种很难突破的忌讳，但既然造不出船来，那也只能出此下策凑合凑合。于是说：“以棺形为船，又不是真的去躺棺材，有何不可？”

他是肯定不信什么阎王鬼怪的，但架不住古人们迷信。

“就算弟兄们愿意乘此渡河，也难免会伤士气。”蓝玉依然摇头。

“只有打了败仗才是真的伤士气，若到时候真的出了差错，没船可乘更伤士气。”

“你若能说服全体将士，那我也没话可说。如果他们坚决不肯乘，我同意也没用。”蓝玉自己也不想趟这个混水，便将士兵们搬出来当挡箭牌。

“将士们么……”宋仪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说：“既然他们深信鬼神，那我们就用鬼神的方法让他们安心。”

“你想怎么做？”

“去村里找个年纪大点、腿脚灵便的老人，最好是老妇人，让其穿上奇装异服、脸上涂些彩色，装作神婆模样，在士兵们面前跳上一段大神，最后胡扯几句，说上天让我们乘棺材渡江，可保平安顺利，这不就顺理成章了么？”宋仪说到此处时，脸上尽是不怀好意的笑，看得蓝玉后背发凉。

“你这样装神弄鬼，小心遭报应……”事已至此，蓝玉也再无话可说，只能不情不愿的摆了摆手，意思是随你去吧。

“嘿，蜀军不也装神弄鬼，还取了一场大胜吗？我们又怕什么？”宋仪很少见蓝玉这副犹豫不决、畏手畏脚的模样，觉得有趣，不禁轻笑了一下。

“所以他们才面临灭国之危。”

“不不不，那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力不如人。”宋仪毫不在意地反驳，然后低声轻语了一句：“只有人们自己才是自己的神。”

蓝玉听后，长久凝视宋仪因劫后余生而疲惫的侧脸，感叹了一句：“像你这样的世间奇人，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再遇见第二个。”

“哈哈哈！其实我也希望遇见一个我这样的人。”宋仪放声大笑起来，不过笑声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缘自心底的落寞。

他是打心底里渴望，遇见一个像他这样的——来自未来的人，可能只有和自己一样的同类，才能真心懂得这种由于近千年岁月带来的、不真实的孤寂感。

在他笑声刚落下时，身侧转角处就传来一道疲倦沙哑的女声：“在笑什么啊？我病了之后你就这么开心吗？”接着春香就出现在了那里。

“终于肯醒了？你睡了得有一天了吧。”宋仪瞥了一眼屋外已经完全黑暗的院子，调侃道。不过他很高兴看到春香精神状态的明显恢复。

“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呐！”春香一边耸着鼻子不停吸气，一边轻眯起了眼睛享受。此时烤肉的味道已经弥漫到了屋中，引诱得人无法自已。可能她正是在睡梦中闻到了香味才能醒来吧。

“烤野猪肉，怎么样？”宋仪得意的炫耀，又拍了拍自己裹满布条的肿胀的腿：“为了让你快些痊愈，我可是搭上了一条腿诶！”

宋仪等人返回以后，那一大只野猪全部分给了在村外驻守的士兵们。除了大野猪外，士兵们还从山洞里抓出两只小的，每只大约都有三四十斤重，连獠牙都没有长出来，士兵们没费多大力气就将这两个猪崽子捉了回来。

这其中一只已经被剥皮褪毛处理完毕，正由小黑在外面烤制，之后由他们一伙以及几位千总共同分享。据小黑说他以前在故乡时可没少烤制食物，手艺绝对没问题，便自告奋勇担了起来。

另外一只，他们准备将其风干随军带着，以后用以嘉奖表现英勇的战士。

春香一见宋仪肿胀的腿，本来陶醉的表情一下子冷却了下来：“你不会是去捕猎野猪了吧？”她机敏的脑袋一下子就猜到了真相。

“呃……本来只准备打几只鸟的，没想到能有这么大的收获。”宋仪见她表情突变，也有些尴尬，说话都没了底气。

“你怎么能这样？！打猎的话让手下人去不行吗？野猪生性好斗十分记仇，幸好只是伤了腿，如果丢了命该怎么办？你若死于敌阵倒也英雄，死给一只畜生丢不丢人啊？你在长安不是还有牵挂吗？你这样怎么对得起她……”春香一骂起来就停不下来，一番质问迎面而来，顶得宋仪一句都不敢还嘴。

“我……出去看看肉。”蓝玉跟宋仪坐在一排，也经受了这般连珠炮似的洗礼，虽然不关他的事，但依然面露难色，对宋仪耳语一句，找了个借口赶紧开溜，只留宋仪一人在这里挨骂。

“这不都是意外嘛……”宋仪苦着脸等了很久，蓝玉能逃，自己拖着伤腿可逃不了。好不容易等春香停下，这才弱弱地解释了一句。

“如果你不去冒险的话，也没有这么多意外了。”春香身体还有些虚弱，刚才一口气说了那么久，有些气喘，只能降低了声音。

“还有之前在汉中，你们用计破城的时候，你拿自己当赌注挨了那么毒的打……如果马则立最终没有信任你，你早就身死异乡了。”春香想起之前的事也有些黯然，压抑着情绪接着说：“你以身涉险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你死了，该有多少人为你心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