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躺在龙床上没有一丝动静,平日里不怒自威的国字脸如今瘦削得萎缩了好几圈,两边颧骨隔着一层皮肉凸显出来,整张脸苍白得不成样子,若是多上哪怕一点点血色都不会像现在这么吓人。说句不敬的话,就像死去了一般。他身侧本该覆盖在胳膊处的丝绸被子塌陷下去,下面空空荡荡。
也多亏了徐玉山为皇帝截去了中毒手臂,不然依现在这种毒发速度来看,恐怕没等宋仪小黑回来,皇帝就已经驾崩了。
宋仪小心的凑近了一点,凝视距自己仅一个身位之隔的天子。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有机会俯视这个世界上的最高权力者了。
徐玉山一直坐在皇帝龙床边,食指和中指抵在皇帝的颈动脉上,紧闭双眼一言不发。他是在专心诊脉,以皇帝现在的情况,手腕脉搏几乎已经微不可察,只有更强劲的颈动脉才能提供这具身体的些许信息。
不久后,徐玉山缓缓睁开眼,见宋仪站在身边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惊喜,急忙起身拱手,小声打招呼:“宋大人。”
徐玉山一直都习惯对宋仪以“大人”相称,虽然宋仪权力与地位进京后骤降,不过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徐玉山无官无职、平民一个,但凡有官职的对他来说就是大人。
“徐先生,我已经将蛊毒带回来了。”宋仪将两个瓷瓶递上去,又问:“皇上现在情况如何?”
“很不好。”徐玉山心情沉重的摇摇头:“皇上至今未苏醒过一次,虱蛊逼近心脉,再这样下去恐怕撑不过十日。”
宋仪又将潘菁菁告诫他的事项详细对徐玉山转述了一遍。
“三成概率吗……”徐玉山沉吟:“对现在的情况来说已经是很好的消息了,三成生路总比万死无生好了太多。不过最重要的问题还不是治病本身,是吗?”
他也明白这其中蕴含的危险。
“徐先生你还有大志向,又不是朝廷医官,依我看大可不必趟这潭混水。”宋仪出于真心的友善提醒。
“不,见死不救的话不配称为医者。”徐玉山声音提高了一点,语气坚决地回绝:“宋大人你的心意在下明白,可若在下不知情倒也罢了;既然知情、又站在了这里,不论结局如何、影响如何,这病,在下必须得治!”
“而且皇上安危会让国家走向截然不同的道路,倒是若生出乱子,给天下百姓造成的苦难又不知会有多少啊!”他接着感叹。
一旁李镜明听了大为感动,将苍老的身躯深深的躬了下去,两手抱拳抬高,恭敬作揖道:“先生大义、大仁之心,感天动地!老夫代替皇上、代替臣僚、代替天下无数子民,给先生致敬!”
徐玉山急忙将他扶起:“李大人这是干嘛,医者本分,靠这个吃饭的,哪配得上如此评价。大人也莫要与在下多言了,如今最要紧的是要不要用蛊。若用,在下全力以赴;若不用,在下就再想他法!”
“唉!这事,还是请示皇后娘娘吧!我等身份,哪能做了这种主……老夫已经派人过去,此时只需静待回音了!”
皇帝昏迷不醒,又没有立过太子,几个皇子都被封往全国各地历练,兄弟之中除了秦王陈友仁外又全部战死,此时皇宫之中,除了几个尚且年幼的皇孙,只有皇后能说得上话了。
此次,派去皇后那里的人隔了很久很久才回来,可能是皇后也举棋不定、难以决断。
“大人,皇后娘娘懿旨:只要有一线生机,就尽力而为。”送来消息的侍卫将皇后之话原原本本重复出来,之后又禀报:“娘娘还送来了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