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仁啊,今年怎么想起亲自前来了?山高路远,派人来一趟不就好了。朕也不想看你舟车劳顿。”皇帝觉着体力恢复一些,便问。
“禀陛下,说来可笑。臣之身体每况愈下,自觉时日无多,思来想去这普天之下只剩下陛下一个亲人。每每想起都倍感煎熬、夜不能寐,迫切想来见上陛下一面,共叙往日之情,即便朝得见,夕可死也……”秦王说着说着,竟一下子涌出老泪来。
皇帝愣了一下,一瞬间夕日兄弟之间共同为天下江山所奋斗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不过他随即就醒了过来。一切都已是过往,现在,他们是皇帝与逆臣,两者之间只能是你死我活。
“友仁啊——”皇帝没有秦王那么精湛的演技,挤不出泪来,只得象征性地抬袖在眼角轻点几下,继续道:“朕这些年来也是越发孤独,江山在握却再无往日温情。今日与你得见,真是幸事、幸事!”
两个年过半百的兄弟一上一下互诉深情。顾思源则在一旁垂首而立,听在耳里,冷笑在心中。
秦王心中打着什么心思他再清楚不过了,皇帝是否对弟弟念着兄弟旧情他原本还持保留态度,但赴京路上,当他们经过一处山谷,见到路边的马车残骸时,一切都明了了。
笑面相对、手握尖刀。这就是皇帝与秦王之间的真实写照,让顾思源感到有些可笑,又感到有些悲哀。
“咳!咳咳咳——”突然,秦王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急忙抬头迈上半步,帮忙拍打着秦王的后背。
咳嗽声持续了很久才渐渐停下。
“友仁,你这?”皇帝试探着问。
“咳,老毛病了,陛下可千万莫要见怪。”秦王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洁白的手帕往嘴上抹了一把,无垢的白帕上立即染上了一朵鲜红。
这连顾思源都被吓了一跳,他知道秦王没病。或者说曾经因中毒有病,自从被一神医解毒后就逐渐恢复,现在依然无恙,都是装得。可这片鲜血又实在太过唬人。
“友仁,这可了得?快,快喊太医来!”皇帝隔着很远就看见了那小片红色,当即站起来呼喊外面侍立的太监。
“陛下不必、不必。臣在长安早已问遍名医,都说臣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秦王连连摆手。
“这如何能行?正好,朕最近幸得一位神医在宫,正好为你诊治诊治!”皇帝对匆匆进来的太监道:“去请徐先生……不,将太医院之太医尽数叫来,为吾弟诊病!”
徐先生?秦王眼神一凝。曾经他私服出访,毒性发作咳血不止,幸好一位徐姓神医路过,将毒根治。莫非真会这么巧合?
可现在即便想拒绝也来不及了,命令已经下达,太监已经跑出了大殿。而且他知道皇帝想趁此机会叫太医看看自己是否真的病入膏肓,即便再拒绝也无法阻止。
如果是单纯让太医诊病他是不怕的,因为为此早有准备,早在赴京之前他就找长安名医求了药,吃下后能短暂紊乱脏腑、营造出病重假象,骗过一些医师足矣。但若这位徐先生真是曾经为自己解毒的那位,此时当庭指认,岂不是功亏一篑?!
想到此处,秦王一直以来稳若泰山的心境也终于有所动摇,甚至脸侧还沁出点点汗珠。
这些变化逃不过近在咫尺的、顾思源的眼睛。他也对秦王解毒获救有所了解,想起秦王曾提到过徐姓神医,当即明白怎么回事。头脑开始飞速运转,思考该如何瞒天过海。
之所以这么做当然不是出于忠心,而是对解救父亲的执念。虽然秦王一直都声称他父亲在蒙古人手上等待赎回,但又故意露出线索,显示他父亲早已在秦王掌控之中,以此来做威胁,如果他不听话,随时都会害了父亲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