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源看着宋仪渐渐远去，脸上仍挂着困惑。但当他低头转身时，却悄悄哀叹一声。

他来到京城之前确实想着将宋仪拉拢到秦王一边，有了宋仪的帮助，这场谋反政变说不定还真的有胜算，但当他昨晚得知宋仪已经成为了朝廷驸马后，便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皇帝已经先他一步下了手，将宋仪捆绑在身边。

他了解宋仪的性格，让宋仪抛却已婚的公主跑回长安一定行不通，刚才的试探也证实了这一点。而且他打心底里不愿将自己的兄弟拖入这个无底深渊。秦王就算再有本事、谋划再久，想撼动皇帝的位置又谈何容易？自己也只是为了父亲的安危不得不越陷越深。

“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好了……”他独自念叨着，也出了衙门院子，甚至忘记了和还藏在后面房间的妹妹打声招呼。他落寞地走向秦王所住的地方，去告诉秦王这个大汉最大的逆臣：拉拢失败了。

……

宋仪一路走一路想，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的清醒过来。回顾刚才顾思源所说的话，每一句都不像是毫不知情，反而更像是知情后的掩饰。尤其是邀请自己去雍州的话，难道是在帮秦王策反吗？

这样一想很多事情就可以解释的通了，但是顾思源怎么会和秦王串通一气呢？

原因暂且不谈，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该不该对李镜明实情相告。如果说出实情难免引起李镜明的怀疑，到那时皇帝会怎么对付顾思源就难说了，皇帝怎么会原谅一个意图谋反的臣子呢？但是如果不说的话会不会耽误大事……

最终，当再次见到李镜明时，他终究出于保护兄弟的想法，隐瞒了两人大部分对话信息，只说了经过暗示与试探，顾思源对秦王的事一概不知，看来之前那些信只是个巧合罢了。

李镜明沉默良久，对宋仪严肃说道：“你真是这么认为的么？他那么拙劣演技，能骗得过你？拉拢你去雍州投奔秦王也是假的了？”

在宋仪赶来这里之前，派出去探听消息的探子已经先一步回来将两人大致的谈话内容复述了一遍。

“你跟踪我？！”宋仪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质问。

“事实证明，跟踪你是跟踪对了。”李镜明语气平淡：“不过这不怪你，兄弟之间难免有所留情顾忌，因此老夫才留了道保险。你放心吧，这件事老夫不会禀告皇帝。”

“你终究是不信任我。”宋仪牙关紧咬，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不信任人的感情罢了。莫说是你，就算老夫的妻子儿女仍在，让他们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仍然得加个保险……你也多学着点，这是经验，以后总会有用的。”

宋仪不想和他多言，气冲冲地夺门而出。

“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即使问题解决，老夫也会恳请皇上饶他一命，看在你的面子上。”李镜明毫不挽留，只遥遥向他喊了一句，任他去哪里冷静。

宋仪这边刚出了翰林院，迎面就撞上了赶来的小黑。

“二哥你去哪里？”小黑察觉到宋仪的表情不对劲，急忙拦住问。

“三弟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宋仪即将小黑伸来的胳膊轻轻推开，留下一句话后匆匆离开。

小黑一头雾水，但情况紧急，先去找了李镜明。

“李大人，我找到一个失踪名单上的人！”小黑一进暗室的门，就匆匆禀报。

“是谁？现在在在哪儿？”李镜明老朽的身体“嗖”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

“是枢密院的一位中卫大夫，名叫鲁靖，是我偶然间在乞丐群中发现的，这人假扮成乞丐混迹街头，要不是脸上那片大黑痣还真认不出来。”小黑说着话音一转：“不过此人刚一被盘问就吞毒自尽了，跟之前袭击皇上的刺客等人死法一模一样！”

李镜明惊喜之下的表情随即又冷却下来，右拳紧握狠狠吹了一下手边桌子骂道：“该死！能让从五品的官员毫不犹豫为其赴死，秦王啊秦王，真是好本事！”

虽然没留住活口，但这样的死法也说明了事实：失踪的人一定都是逆党。

“李大人，我方才见二哥从这里离开，看上去好像很生气……他怎么了？”小黑询问。

“这你之后自己去问他吧，不过现在还是让他自己想一想得好。”李镜明说完后又吩咐：“找人的事你再加大力度去干，不过下次若发现，务必提前防范，抓个活的回来盘问。”

“是！”小黑领命后又去忙起来。

……

又羞愧又气愤的宋仪走在皇城的青砖之上，不知不觉走到了御花园的门口。

“驸马爷！”御花园门口的守卫们一齐向宋仪行礼。

反正也没处去，便干脆进入公主所住的小院，没见着阿玲阿梅两个侍女，于是径直进了阁楼。

在二楼宽阔的走廊处，他才见到了阿梅，她怀里还抱着像是衣服似的一团。

“呀，驸马爷您什么时候来的？”阿梅惊呼。

“就是刚刚，公主在吗？”

“公主正在沐浴。”

“大白天还洗澡呀？”宋仪不禁疑惑。

阿梅笑着回答：“公主每天这时候都要沐浴的，只是每天这时候您都不在，没见到而已。”

也只有公主才能有这种待遇了吧，这个时代的姑娘想每天洗个澡都是极其奢侈了。

“你去伺候着吧，我先到屋里等她。”宋仪说着就和阿梅错身而过。

“驸马爷，您不去一起么？热水还多着呢。”阿梅将他唤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