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长安城天子脚下,大街上随便抓一个人,都是比县太爷还大的官。
他这短短半个月受的气,比过去半辈子受的还多。
若不是看在唐长史许诺给他的那些好处上,他早就想撂挑子不干,打道回府,继续去当自己的土皇帝去了。
此刻见刘德威竟敢如此慢怠于他,他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人的气量也是可以锻炼的,这半个月来受的气多了,他生气的阀值,是乎也跟着提高了不少。
见刘少卿自己都睡着了,孙廷干脆席地而坐,在堂下也打起了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孙廷正睡至半酣时分,忽然听见炸雷也似一声响。
“孙廷,你知不知罪!”
孙廷一个激灵,本能的从地上跳了起来,心脏忍不住砰砰乱跳,像是要跳出嗓子眼一样。
拼命揉了揉眼睛,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堂上已经站满了两班衙役。
每个人手里都杵着水火棍,正一迭声的低吼着。
“威武……”
孙廷心里咯噔一声,抬头向上看去,故作镇定道:“刘少卿这是何意?卑职何罪之有?卑职可是首告,并非被告。”
“你方才睡梦中,分明说自己根本就不识得硝石硫磺等物,那你当日又是如何发现孟家的糖车中有夹带此两样物资的?”刘德威一拍惊堂木,把心虚的孙廷吓得一哆嗦。
孙廷毕竟是久经官场的朝廷吏员,又是专管着一县治安的县尉。这种审讯人的手段,早就司空见惯。
乍一吓唬能让他暂时乱了分寸,过不了一会儿,他就能明白过来。这是刘德威在诈他。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谁说卑职不识得硝石硫磺等物的?糖车中夹带之物,是卑职当场搜出,铁证如山。难道刘少卿是想替反贼翻案不成?”
孙廷趾高气昂的说完,原以为刘德威会气得吹胡子瞪眼。
却不料刘德威的脸上,却展露出欣慰的笑意。
“那好,孙县尉既然说,自己识得硝石硫磺等物,那么今天本官便考考孙县尉。若是孙县尉真能从这几样物品之中,找出硝石粉来,便恕你无罪。若非如此,定要问你个诬告忠良之罪。”
刘德威大手一挥,就见两名衙役抬来一张长案。
案上放着四个大小颜色相同白瓷盘。
每只盘子里,都放着外观几乎一模一样的白色粉末。
一盘是蔗糖粉,一盘是硝石粉,一盘是石英粉,一盘是水晶石粉。
这几样东西,都是孟凡准备的。孟家酒楼里原本就是全的。
蔗糖粉自然是孟大力从岭南道运回京的屯货。
硝石粉是军械监弄来的。
至于石英粉和水晶石粉,那些都是制作琉璃的原料。孟家酒楼后院的工坊中有很多。
四样东西摆在孙廷面前,孙廷顿时就傻眼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懂得,这下又不敢确定了。
如果把场景还原到当天查处孟大力车队的现场,他肯定能分辨出来,什么是糖粉,什么是硝石粉,什么是硫磺粉。
因为那些东西的包装都是不一样的。
蔗糖粉全都是用桶状的草纸包裹。而硝石粉和硫磺粉,却是用麻袋装着的。
可现在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