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里斯发出一阵古怪的冷笑,如同躲在殿顶的夜枭在鸣叫。
“没有人会这么大阵仗的到别人家里去作客,而不提前通知他们的主人。我没有请你们造访此处,尊敬的襄侯殿下。这里是属于我们摩尼教的私产,我们有权利拒绝任何我们不喜欢的客人,以任何方式。”
“哈哈哈哈,”孟凡一阵狂笑,仰头看向殿顶的脖子都有些发酸了,“恐怕不尽然吧。大唐的律法,可没有赋予你们无限的防卫权,其实大长老又何苦搞得剑拔弩张呢?本侯说过,本侯只不过是来跟大长老谈谈心,别无他意,还请大长老不要多心才是。”
路里斯面露疑惑,瞧见下面如此大的阵仗,有一种恍若在梦中的感觉。
他不明白,下面的孟凡所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
又或者,他仅仅只是想把自己从高高的殿顶上忽悠下去。
汉人最擅长诡计,他们的兵法里,通篇都讲着如何编造完美的谎言,以此来欺骗敌人。
但这个民族,又有其两面性。他跟你以朋友相称的时候,决不屑于使用兵法中的诡计。
只有当他确认你是他的敌人时,他才会毫无犹豫的启动兵法。
重要的是,除了汉人,没有人知道这两者的界限到底在哪里。
有时候,他们就会像现在这样。手里拿着武器,明火执杖的闯进你家里,想要和你交朋友。
往往这种时候,他们又是真心的。如果让不了解汉人的异族人,看到这种场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这种交朋友的怪异方式。
但路里斯显然不是这种人。
他来到中土已经三十几个年头,自从他青年时期,就已经入住洛阳,大半辈子都奉献在了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为了摩尼教的事业,他披荆斩棘,不为艰险。在景教,道教,佛教和其它各式各样的异教徒的领地上,生生的撒开了一道口子,让摩尼教扎根在此地。
因此,他对他脚下的土地爱得深沉,他不觉得这是大唐的土地,而觉得这理所当然,是他的土地,是明尊的土地。
为了使这片土地长久的处于摩尼教的管辖之下,他愿意为此付出任何努力,甚至不异牺牲自己的生命。
襄侯的面孔是如此诚挚,话语是如此真诚。
他的行为,也在诠释着他的话语,让人不得不相信,他真的是来交朋友的。
否则,以襄侯的聪明才智,何至于在人数如此不占优势的情形下,突袭自己的寺院呢?
他明明已经拔掉了自己很多个据点,还拥有了整个洛阳据点的准确地图。
他完全可以隔岸观火,挑拨佛教徒和景教徒们的怒火,让他们对自己群起而攻之。
路里斯完全相信,其它那些异教徒们,会十分乐意看到摩尼教众倒霉,甚至最好被扫地出门,赶出洛阳城去。
但襄候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带领着自己的家奴们,堂而皇之的闯了进来。
“尊敬的襄侯阁下,您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言好了,鄙人愿意恭听您的教诲。”路里斯的话语软了下来。
他还需要听听,对方到底能够开出怎样的价码。换句话说,对方能为这场谈判,拿出多大的诚意。
一旁的大祭司罗摩,却有些不耐烦了。
“路里斯,跟他废什么话。他既然敢找死,擅闯咱们的圣殿,咱们就该迎头痛击,杀他个片甲不留。一味的仁慈只会坐失良机,汉人的阴谋诡计,你难道还没有领教吗?你看看吧,站在他身边的,可是你最得意的汉人徒弟杨焽。你曾经赞美过他,说他天生就是为我摩尼教而生。他的名字,就蕴含着我教的大道真言。现在怎么样,汉人终究是汉人,我早就跟你说过。”
罗摩焦燥不安的在殿顶平台上来回的走动着,手中的法器,那杆生着长柄的大镰刀的一端,频频的敲击着地板,发出砰砰得脆响,仿佛想要敲击出火星,引爆这沉闷至极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