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后巨大的门栓并未落下,他还心存幻想,期望凭借自身的应变能力,拖延至上峰前来,平息这些准士卒们的怨气。
他也为他们抱不平。他知道,这些士卒们都是怀着一腔热血而来,准备追随陛下,报效朝廷。却被当官的当头泼了一瓢冷水,让他们从头寒到脚趾头。
那些脑满肠肥的官员们,才应该站在他的位置上,来承受这些士卒们的愤怒。
可上天有时候就是这么的不公平,脑满肠肥的官员们惹出的祸端,却要让他们这些为国尽忠的将领们来擦屁股。
“这该死的差使。”有那么一瞬间,他心底甚至莫名的冒出了想要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的冲动。
就当眼前的一切他压根就没看见。
但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那么做的,死的就是自己全家老小和城上的守军。
一边是城外上万名袍泽兄弟,一边是自己全家和守城士卒们的性命。
他高举的右手止不住有些微微发颤,握着刀把的左手,也青筋暴露,手心已被汗水全部湿透。
“哒、哒、哒、哒,”脸上带着鞭痕的那名为首的少年胯下的马匹,焦躁不安的在拒马尖桩前砸踏着地面。
少年脸上决绝的表情,也仿佛随时就会扑身向前,与守军拼个你死我活。
但尖利的拒马桩沉重犹如磐石,刘牟最害怕的,并不是他们催马冲门,其实是少年背上的长弓。
拒马尖桩阻碍了他们的行动,想要通过,除非下马来挪开沉重的木栅。
但如果少年收刀举弓,上弦瞄准自己或自己的士兵。那他就不得不命令弓弩手们放箭,否则就会被视为失职。
怕什么来什么,少年通红的眼中怒火熊熊,好似将要溢出来一般。
他愤怒的收回了手中唐刀,取下背上的桑木弓。
右手从挂在马鞍上的箭袋中取出一支灰色翎毛的长箭,动作娴熟的搭箭上弦……
与此同时,刘牟高举的右手手掌紧紧握住,坚定的心志已如铁石一块。
只等待少年擎起长弓,平举过肩,守将刘牟的手就会重重的挥下。
成百上千支利箭刹那间就会如同飞蝗一般,向着拒马尖桩后的百人小队倾泻而下。
这些少年立刻就会被扎成一只只刺猬,他们英勇无畏的眼睛永远都无法再睁开。他们的兄弟姐妹,父母双亲也都将被钉上耻辱柱,成为叛军家属,等待的朝廷的惩罚。
离家时带着光荣,归去时满载耻辱。甚至于他们的脑袋,都有可能被挂在城门头上,以警示余下的那些乡丁们。
刘牟不想看见如此惨痛的一幕,哪怕自己的死能够换回这一切没有发生,他也愿以身殉职。
沉痛的闭上眼睛,他的手重重的挥下。
“箭下留人。”
一乘飞骑在身后的城门内奔驰而来,刘牟的手硬生生的停顿在了半空中。
快到嗓子眼的放箭二字,也生生的给卡了回去。
整个人顿时如释重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对面马上的鞭痕少年也放下了长弓,骑在马上,冷眼盯着紧闭的城门。
轰隆隆,一阵沉重的机括响声,镶满铜钉和铁皮的铁桦木大门渐次打开。
一名斥候从马上跳下来,跑出门洞,来到刘牟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