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何惜沉声道:“学剑法,养剑意,生剑心,对我而言,也是堪称极其陌生的领域,更加不确定的事情。既然两者终究要取其一,为什么我不能选择一个自己更适应的东西?”
“这便是你的最终答案,不会做丝毫更改吗?”白鹤继续问道。
荆何惜道:“倘若师傅你能够亲口告诉我,我学了剑法,生出剑心就一定能够杀了易洗尘,为你报仇雪恨,那我便会不遗余力地做这件事情。但你可以保证吗?”
白鹤沉默了,接着他摇了摇头,因为他的确不能保证这件事情,而他也不想再骗荆何惜。
之前他已然骗过荆何惜一次,说在后者名动江湖之前,他这个师父绝对不会死去,会好好喝酒,好好吃肉,好好挥刀,好好舞剑,无视风雪的摧折,不惧岁月的侵蚀,可他终究还是食言了。
之前的谎言尚且没有弥补过来,倘若他又继续开口诓骗荆何惜,那即便他魂飞魄散了,这也是他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遗憾,会形成一种残念,不定期出现在世间某个阴暗的角落。
“我的确不能再骗你,但兴许你可以骗我一次,这样一来,我们就两不相欠。”
也不知道是此刻的局势太过复杂,还是他这道灵体的分身力量所剩无几,他竟然话锋一转,对着荆何惜说出这种话。
荆何惜瞬间愣住,同时诧异道:“什么意思?我为何要骗您?我也从来不觉得您亏欠过我什么,事实上应该是我亏欠您才对。传道授业解惑,这些东西都是我欠您的恩情,我应该在很多风和日丽,天朗气清的时候,来到您的身边,偿还您的恩情。但您非但没有给我这个机会,现在还对我说出这种话,您到底在想些什么?”
白鹤笑道:“只要你能骗我一次,说你可以学剑,不会固执地认为一个刀客只修行刀法就已经足够,那么我就可以放心地把留下的后手交给你。”
后手?
听到这里,荆何惜再次愣住。
与师父相识这么久,他从来不曾听说对方有留下什么后手。
在他的记忆中,即便只是不含深意的普通棋局,师父的棋路也是直来直去,大开大合,从来没有什么留下暗棋或者隐棋的习惯。
所以从根本意义上来说,师父跟卓御风是是两种不同的人,很难产生什么交集点,荆何惜原本也不会试图把两个人联系起来。
但是现在化作白鹤的师父却突然说自己有留下什么后手,如此神秘莫测的方式,很难让他不突然联想到卓御风。
“所谓的后手,并不是棋局上的暗棋或者隐棋。你知道的,我并不喜欢什么对弈。并且要想维持平均圣手的名号,并不是那么容易,勾心斗角,阴谋算计……这些东西都不能出现在我的刀法与剑法之中。我一向是与人坦诚相待,对方如何对我,我就如何对他。这一方面倒是跟南燕慕容家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颇有些相像。但我一人之力,终究是没有皇族那般底蕴。所以当年之战,我最终还是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并没有活着带你杀出重围。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我不知道这句诗用在这里是否恰当,但在那个时候,我的确有类似的心境!”
这是一番长篇大论,也是一种详细的解释。
荆何惜也敏锐地注意到,白鹤的声音再度变得响亮。
一些牵涉到前尘往事的回忆,在白鹤的脑海中浮现,虽然这些画面荆何惜看不见,可听到了对方如此解释,他也是有所感应。
这或许也能够算是师徒之间某种微妙的心理联系。
沉思半晌之后,荆何惜开口道:“当年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度提起,除了遗憾,便是悔恨,所以就不要反复提及了。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反复试探,只会加重它的裂痕,并不会起到以毒攻毒,修复好它的作用。这个道理,师父您应该明白才是。”
“正是因为我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想让你多动一些心思,剑心……剑心……它既然拥有这个名号,便有对应的含意。即便它创造出来时,是作为一种超越属性的力量而存在,绝非某种心思,可在它不断完善之后,如今的确有代替人心的趋势!现在你自己都认为你的本心已经千疮百孔,难以修复,那么为什么不试试其他的方法,修炼出这种玄妙的剑心?也许在这之后,你会感受到不一样的天地,见到不一样的人物,何乐而不为呢?”
这是一种全新的劝说方式,但同样也是白鹤内心所想,并不是胡乱编造之言。
“可这终究只是一种猜测,对吧?它并没有得到证实,虽然我不介意做出一些新的尝试,可若要为师父你报仇雪恨,这种尝试就绝对不允许失败!若是我贸然修行剑心,荒废了刀法,以后碰到仇敌的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又要如何是好?”荆何惜并非完全不能了解白鹤心中所想,但此刻仍是有些顾虑。
白鹤沉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我也知道你在顾虑些什么。但你若还认我这个师父,就应该相信我说的话,不要再这么犹豫了。虽然这道灵体分身不会瞬间消失,但力量也是有限,若是你再这么犹豫下去,错过了合适的时机,等到我这里灵体分身消失,有很多东西,你也就无法领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