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对于这件事情有些疑惑,但此刻毕竟是久别重逢,荆何惜不愿意贸然出声打破这一现状,所以只是在心中纠结,并没有询问出来。
而且遗愿这种东西,本身就是故去者交给生存者的一项使命或者任务,来弥补他们当年没有完成的遗憾。
荆何惜固然很希望帮师父完成遗愿,可他身上的担子以及责任已经够多了,若要再添一项,即便是以他的心性和身体,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来适应。
“你想学剑吗?”
在荆何惜心中纠结的时候,白鹤突然对他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学剑?”
荆何惜的脸色一变,这个问题师父当初同样问过他,而他也已经回答过很多次,但为何现在化作白鹤的师父又要再度提起?
“我以前回答过这个问题,难道师父不记得了吗?”犹豫片刻,荆何惜还是如此回应。
这并不是一种应答,而是一种反问,虽然他并不想在这一刻质疑些什么,但如此反常的事情,让他心中的波澜无法平息,他只能先给出这样的反应,观察一下面前的白鹤是什么样的态度表情?
白鹤缓缓道:“我当然记得你以前回答过,但此一时彼一时。既然天下的局势都是在时刻变化的,那么有些问题的答案应该也有所变化才是。”
荆何惜道:“人心欲望永无止境,就如同高山滚石,难以止步,恰似万千沟壑,难以填充,如此环境之下,天下时局自然动荡。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想学剑,因为我已经学了刀,是一个刀客,并且凭借手中之刀入了江湖,若是突然改变,会对我的修为境界造成很大的影响,别说进入仙道修行了,就是维持武道,都是一件相对困难的事情。”
“可你的目的从来都不只是维持武道,而是想进入仙道修行,双管齐下,对吗?”白鹤继续问道。
荆何惜颔首道:“我当然想进入仙道,因为仙凡始终有别。进入仙道修行体系,跟被拒之门外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待遇。倘若我拥有仙道之力,那么对于报仇也是更有把握!否则我这具身体就像是随风飘摇的浮萍,虽然偶尔也会有坚定的信念,支撑自己走下去,可当自己的仇敌真正出现在面前,能不能将他击杀,完成报仇雪恨的夙愿,都是一个未知数。”
此刻荆何惜口中的仇敌并非别人,正是使他们师徒两人阴阳相隔的易洗尘,这一点,眼前的白鹤也心知肚明。
但比起荆何惜的反应,白鹤此刻的状态显得极其冷静,只是缓缓道:“既然如此,那么你更应该学剑,不应该只学刀。倒不是说只练刀,就不能够进入仙道修行体系,而是你的体质太过特殊,又过早地修炼到了人刀合一的境界,在武道上扎根。”
“这不好吗?”荆何惜有些疑惑。
人刀合一,约莫是迄今为止,他最引以为傲的成就,但听化作白鹤的师父言下之意,这竟成了他的一种束缚?
他忍不住摇了摇头,感到无法理解。
似乎是猜测到了荆何惜心中的疑虑,白鹤进一步解释道:“剑有双刃,刀又何尝不是?没有灵根的情况下,进入到人刀合一的境界,就意味着刀法刀意都已经成为了你身体甚至是灵魂的一部分!想要改变这种现状,引入完全不同的修行理念,进入对应的体系,在根本上做出改变是很有必要的。所以这并非不好,只是与天下大势有些冲突,需要你去调整适应。”
仔细思考了一下,荆何惜也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可关于此事,他还是有诸多疑虑,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回应道:“但我不想学剑,还有其他更深层次的原因,绝非对剑道有一种天然的偏见,师父你应该了解我才对。”
“我了解你,也大概猜得到你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把不想学剑的根本原因说出来,如此才能算是做出改变的第一步,我也才能真正地帮到你。”白鹤认真道。
听到这里,虽然荆何惜的内心还是很是纠结,但已经有了一些松动,如此沉默了半晌后,他终于是叹了一口气,沉声回应道:“当年东离大军追杀楚人的时候,那些甲士所用的武器大多都是长剑。虽然我并不会认为天下所有学剑的人,都跟那时候的甲士有关。但那一幕,始终是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言及此处,他停顿了片刻,深吸了几口气,才接着说道:“尽管我并不会因为这种画面感到惧怕,或者把它当作是某种心魔。但它已经在我的内心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印象,我不得不有些担心,若我也学剑,修行剑法,感悟剑意,会不会有一天,也会变成他们的模样,将刀剑挥向手无寸铁之人?”
“你的确长大了不少,与当年的性情相比,有很明显的变化,不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不再是以一副冷漠的状态行走于世,甚至,你会先天下之忧而忧……但我更希望你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抹去这些忧愁,做到真正的快乐。”白鹤语重心长地说道。
“可无论是学刀还是学剑,或者是使用其他的兵器,本意都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以及身边的人!或许在挥刀拔剑,披荆斩棘的时候,会有一瞬间的威风,吸引很多人的目光,但归根结底,这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倘若天下太平,四海归心,所有人都能够安居乐业,安分守己,没有那么多的利欲熏心,勾心斗角,自然歌舞升平,八荒同乐!我不会例外,也不想做这个例外,但是现在,我感觉……突然弃刀学剑……达不到这一步!”犹豫片刻,荆何惜还是决定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