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山脚。
一男一女,并肩而行。
正是荆何惜与南宫雅。
这一路上两人交谈的时间很少,但当来到了这酒王阁山门所在之地,他们的心思都似乎受到了某种东西的感召与吸引,变得更加活跃。
于是某一刻,两人的步伐几乎是同时停下,随后目光交汇,仿佛在刹那之间,拥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但南宫雅终究是忍不住率先感慨道:“要是之前我们也有这种默契,估计就不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陷入昏迷,接着又任人摆布了。”
荆何惜道:“你觉得我们此刻是在任人摆布吗?”
南宫雅道:“难道不是?按照我之前的计划,在我们去往那间酒馆的晚上,就应该见到酒王阁阁主沈醉才对,何必要等到现在,继续拜山的过程?”
荆何惜道:“那天晚上,我们的确没有见到沈阁主,但也不算是毫无收获。”
南宫雅道:“对荆公子你而言,当然是如此,现在你的武道境界已经到了五品上乘,比起之前,足足跨越了两个大层次,战斗力自然也是突飞猛进!不像我,喝下那所谓的极品倒春寒之后,只是加速一个小过程。”
荆何惜道:“步入星魂极境,并在这个领域保持稳定,岂是一个小过程可以轻描淡写带过去的?”
南宫雅陡然耸了耸肩:“就算没那么轻描淡写,可似乎也说不上多么浓墨重彩吧,总之,这跟我之前的想象的确不太一样。”
荆何惜道:“计划往往是赶不上变化的,我正在习惯,你也应该感到学会习惯。”
南宫雅的眼神突然有了明显的变化,惊疑道:“难道那个杜长老真的对你说了很多花言巧语?”
荆何惜怔了怔,很快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南宫雅道:“若非如此,我怎么感觉你的每一句话都隐约向着他?”
荆何惜道:“他毕竟是酒王阁的长老,贸然跟他起冲突,对我们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南宫雅道:“公子那么快就相信他的身份了吗?”
荆何惜道:“关于他的身份,实在没有怀疑的必要。最简单的一个体现就是,在我们昏迷的时候,他明明有机会威胁到我们的性命,却并没有对我们下死手,反而是给我们充分的时间吸收倒春寒中的药力,直至有所收获!这样的行为,的确不像是一个与我们站在对立面的敌人所能够做出来的。”
南宫雅不禁又问:“话虽如此,可他为什么不敢与我们同行?共同去见酒王阁阁主?”
荆何惜道:“他当然不是缺乏对应的勇气,事实上,我感觉得到,他一开始是想跟我们一起同行,登上天然山,面见沈阁主的,只是后来因为其他私人的原因,不得不临时做出调整。”
南宫雅道:“私人原因?能否说的详细一些?”
荆何惜摇了摇头:“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我跟他之间也没有那么熟悉,自然也不知道那具体的原因是什么?”
转念一想,南宫雅反而点了点头:“也对,以公子你这小心谨慎的性格,如果提前了解到那家伙的有关信息,在进入酒馆的时候,就应该有更多的防备了,不会如此刻这般被动。”
荆何惜似笑非笑道:“其实有时候被动一点,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南宫雅惊讶道:“难道你很享受此刻的状态?”
荆何惜道:“那倒不是,只是比起刀光剑影,江湖仇杀,这种处于云里雾里,穿插在各个幕后之人的棋局算计当中,好像也不是完全难以接受。不是有句俗话说的好吗?久病成良医,此时此刻,我的心态就与这句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你倒是感觉到异曲同工之妙了……我却跟你不太一样,此刻只能感觉到有些不妙……”
南宫雅并非是故意与他唱反调,而是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表达出来,当然,仅仅是一部分,并不完整。
荆何惜倒也不计较这些,只是缓缓问道:“雅姑娘,你感觉到了什么不妙之处?”
南宫雅道:“纵然那间酒馆跟端阳城的许多大产业都有生意往来,可最极品的倒春寒,除非杜春寒本人的直接授意,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那种地方的!偏偏自称酒王阁长老的杜饮也姓杜……这绝对不会是一种简单的巧合,他就算不是伪装过后的杜春寒,也绝对与后者脱不了干系,或许横山郡杜家,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荆何惜道:“你说了这么多,但总结起来无非就是一句话,你怀疑杜饮的真实身份是横山郡杜家的骨干成员之一,跟杜春寒类似?”
南宫雅道:“也可以这么说吧。”
荆何惜道:“可就算他是横山郡杜家的骨干成员之一,跟他在端阳城担任酒王阁长老一职,似乎也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
南宫雅道:“荆公子,你该不会是因为喝了那古怪的酒,提升了修为,却模糊了神智吧?以沈醉的性子及其行事风格来看,这位酒王阁的领头人,跟大离王朝的官方势力原本就很不对付,偏偏横山郡杜家又是最早与官方势力融合的一批,可谓是人在江湖,心在朝廷!这种情况下,如果杜饮真的是横山郡杜家的人,那沈醉还将他留下,让他出任长老一职,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荆何惜认真道:“你的分析不无道理,但你还忽略了一点。”
南宫雅道:“我忽略了什么?”
荆何惜道:“有些人熟悉到了一定程度,彼此之间的感情羁绊就可以牢固到如天地般久远的地步,或许他们两人之间,就存在这样一层关系。”
南宫雅冷笑道:“公子的这个想法也是不无道理,但可能性似乎并不高啊!并且你的手上似乎也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吧?”
荆何惜道:“只要待会儿能够见到沈阁主本人,我便不需要这些杂七杂八的证据了,你也不会需要的。”
南宫雅道:“难道公子打算看到沈醉之后,直接询问?”
荆何惜道:“我欣赏很多人的直来直去,但我自己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这样做,在这件事情上,也不会例外。”
闻言,南宫雅的内心稍微安定了一些,确认荆何惜不会意气用事,打草惊蛇之后,她又补充道:“这酒王阁内,除了沈醉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人物值得注意,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刚好此刻杜饮并没有跟过来,若是公子想要知道关于酒王阁其他人物的讯息,来增添自己的底气,我也是可以为你提供帮助的。就是不知道在你看来我这样的行为是多此一举,还是恰到好处?”
荆何惜道:“那自然是恰到好处,而非多此一举。”
南宫雅笑了笑:“所以公子打算从哪个人开始问起?”
荆何惜道:“这个就不需要我来选择了吧。毕竟我对端阳城与酒王阁的了解,都不如你与卓兄,此刻在这酒王阁内,我能叫得上姓名的人,也就两三个,本身选择的范围就不够广阔,又何必舍近求远,不直接听你的讲述呢?相信在你的心中,对于我应该了解到什么样的人,与什么样的人进行接触,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概念吧。”
南宫雅道:“这算是某种信任吗?”
荆何惜道:“除了信任,还有肯定。”
南宫雅顿时有些感慨道:“真想不到……经历了这一件事情之后,公子还能对我说出这样一番话,莫非由始至终,你都没有怪过我?”
荆何惜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怪你?”
南宫雅道:“虽然现在公子你的武道修为的确提升了,可天下几乎从没有免费的午餐,能够赋予,便能够夺取,暂时的按兵不动,不代表长达一世的友好。所以对于杜饮与杜春寒的行为,你我心中还是应该保持足够的警惕。然而这样的提醒,却是要建立在你相信我的前提下,才能够显得有效,否则便像是一句笑话,听了之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笑一笑就过去了,根本不能够影响到什么。”
荆何惜道:“我已经说过了,我相信你。”
南宫雅道:“但是我暂时还没有想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地相信我?当初是我提议不直接上天然山,而是找一间酒馆喝酒,用随缘的方式来与沈醉邂逅的,结果这缘分虽然没有消失,但引来的却不是沈醉,而是另有其人。这些东西看似离奇古怪,背后却又充满巧合,所以若是荆公子你怀疑我与他们暗通款曲,背着你与我家先生做出什么叛逆之举……我也是可以感到理解的,反之,才会真正感到困惑。这或许有些病态,但我不得不说,此时此刻,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荆何惜道:“这并不病态,相反,我觉得很正常,如果你实在需要一个解释作为答案的话,我也可以给你。”
南宫雅顿时眼前一亮:“还请公子赐教!”
荆何惜道:“赐教什么的谈不上,我只是要告诉你,或许你在与其他人相处的时候,自己都逐渐忘记了卓兄这里的心中究竟占据着什么样的重要位置?”
“这……”
闻言,南宫雅直接愣住,整个身体也突然显得有些僵硬。
荆何惜则是继续道:“我没有在开玩笑,也没有试图把你引到错误的方向。同时这种忘记,并不代表真正的消失,毕竟刚才你已经提到过卓兄,称他为自己家的先生了,只是……”
“只是什么?”
虽然自己的身体仍旧显得有些冰冷和僵硬,但南宫雅的口中还是很快问出了这一句话。
荆何惜于是不再犹豫,直接道:“只是你还太明白,从我的视角来看,你对卓兄有着如此复杂的感情,究竟意味着什么?”
南宫雅逐渐咬了咬牙:“公子该不会是要告诉我,你对我的信任……恰巧是因为我对我家先生的感情过于复杂,以至于有些本该过于深刻的东西,反倒在某一刻突然被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