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何惜道:“我可不觉得这像是什么荣誉。”
南宫雅道:“但你可以得到荣誉,只是这种荣誉,并不一定要让我来颁布。我总觉得自己还不具备这样的资格。”
荆何惜道:“你太谦虚了。过分的谦虚,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南宫雅道:“应该也有人对你说过类似的话吧?”
荆何惜道:“没错,你家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南宫雅道:“那么你有没有对我家先生讲过这个故事?”
荆何惜道:“没有。”
“没有?”
不知是因为荆何惜此刻回答问题的速度太快,还是这个问题的答案本身就足以令南宫雅感到惊讶,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之内,南宫雅的神情就已经完成了好几次的精彩转换。
等她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声音之中也是难掩那种惊疑与震撼:“若是公子愿意与我家先生探讨这个故事,并且在他面前讲述混沌体的奥秘,我想你能够收获到的会更多。这些东西,是我暂时无法给予,也无法企及的。所以我实在不知道,像你这样的聪明人,为什么不走聪明的路线?”
荆何惜似笑非笑道:“聪明的路线,你说的是捷径吗?”
南宫雅道:“可以这么理解吧。”
荆何惜道:“但你不觉得,这又像是一种干扰吗?”
南宫雅怔了怔,随后道:“好像是因为我的干扰,直到现在,你都只是对我介绍过故事中的细节与关键,乃至将远古的传说都融为一体,可却还没有提到结局。”
荆何惜道:“我只是随口一说。如果真要细究,这个故事没有结局的真正责任并不在你,而在于我。”
“在于你?这从何说起?”
南宫雅顿时感到更加的疑惑。
荆何惜道:“如果当初我在师父对我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就已经把所有潜在的问题都提了出来,今日我便没有必要把这些东西抛给你,大可以藏在心里,又或者完全相反,大大方方地告诉给你,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不上不下。”
听到这里,南宫雅的反应完全应了一个词语,那便是云里雾里。
过了片刻,她便忍不住问道:“我怎么越听越觉得奇怪?公子我讲这个故事,难道不是为了勾起我的兴趣?然后再进行解答,同时与我共同探讨一二吗?事实证明,你做的已经够好了,只是我对于混沌体知之甚少,所以暂时还不能与你引发足够的共鸣,这不是我的问题,又是什么?再者……就算是那些天赋惊才绝艳的天才,在小的时候,能力也都会有限,远远超出同辈人一大截,不代表能够提前与长辈并肩,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眺望千万人都无法企及的远方……只有这样,才更加符合人的准则,否则便像是生而天人了……太过于惊世骇俗!所以若要细究,还是我的责任比较大,其次,便是公子的师父了。”
“他没有责任!”
南宫雅之前的那番长篇大论,自然不是一口气说完的,中间也有明显的断断续续,如同一位迷途之人,就算突然抬头看见了天上明灯,也要思考一阵,走走停停。
可荆何惜的这句回应,却完全没有这么多起伏,直接就给出了一个不容置疑的答案。
虽然这句话的字数的确更少,但若论穿透力与信念感,迄今为止,南宫雅在荆何惜面前说过的所有话,都不及这短短几字。
也难怪当南宫雅回过神来,会下意识地试探性说道:“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荆何惜道:“你没有说错,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在陈述我认为的事实。我师父他的确没有责任,因为他是个很特别的人,特别到我与他相处的三年时间,他都没有告诉给我他的真正名字,只是任由我称呼他为青衣先生,同时那三年里,他也没有给我一个像样的姓名,只是将师父对徒弟的细心指点贯彻到底,用他自己特有的方式,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这又是一句简短的话。
可从荆何惜的口中传出,进入南宫雅的耳中,顿时让她感觉没有那么简短,也没有那么简单。
犹豫片刻之后,她选择继续发问:“荆公子,你与尊师相处的那三年时光里,彼此习惯的特有模式,我并不能够很好地理解,因为我实在很难想象,两个定下师徒关系的人,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真正姓名,是怎么能算作真正认识的?那些无形之间的隔阂又是怎么被打破的?我只能感到佩服,以及感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毕竟就连像我家先生那样的人物,在初次遇见我的时候,也是愿意主动告知自己的姓名,然后才问起我的情况,打算赋予我新生的。”
荆何惜道:“然而直到现在,你应该都不能肯定他当初告诉给你的究竟是真名,还是化名吧?”
南宫雅道:“的确,但这并不重要。”
荆何惜道:“这也证明你我之间的想法是可以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因为我们的性格有共同之处,虽不至于互补互助,但也不至于大为排斥。”
南宫雅道:“我还是可能有些难以理解,就比如公子告诉给我的这个故事,倘若它注定没有结局,那位公主又真的拥有混沌体,一个街头乞丐又如何能够看出她的秘密?一个只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却没有通天修为,绝世功法的贵族公子,又如何能够在与她的战斗之中占据上风,并且惊走她身边众多侍卫的?太多不合理之处夹杂在一起,还能够显得自圆其说的前提,便是故事的结局真正合理,可它连结局都没有……我实在感到……有些超出我的接受范围了……”
对此荆何惜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又或者说,这一幕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事实上,他从极品倒春寒之中收获的东西远不止突飞猛进的武道修为这么简单,还有一种潜在的功法。
之所以说这只是潜在的功法,完全是因为它的整体并不完善,若要将所有的篇章都补全,便需要融合他自身的丰富感悟。
作为一个早入江湖的刀客,荆何惜从来都不担心自己的感悟不够丰富,因为每到这个时候,他的江湖经验总能成为一个万能的通用品,而不会变得干瘪苍白。
那些很难在其他地方找寻到的意义,也就于此,变得极其充盈!
可若要补全从极品倒春寒中感悟到的神秘功法,其难度还是不亚于自创一种神功,因为那里面缺失的东西实在太多,仅凭一些与实际年龄不匹配的老道江湖经验,最好的结果也只是拥有其形,而无法拥有其神。
对于荆何惜而言,这个结果他自然不太习惯。
加上自从他与端木知音融合阴阳双生蛊,修炼生死轮转印之后,两人身上的很多东西都已经完成了交换以及共享,其中甚至包括仙道灵根!
虽说直到现在,荆何惜都没有把这共享的仙道灵根于自己的体内完成具象化,可他已经能够肯定,端木知音那敢于同时修炼两种残缺功法的滔天勇气已经实实在在地影响到了他。
除了师父传授给他的功法之外,他也着实需要另一种功法来进行过渡,确保他在接触到卓御风所说的《大逆神法》之前,不会提前失控。
这并不是什么杞人忧天的想法。
因为他身上的气息实在太过驳杂,血肉之躯又藏匿了太多东西,这其中,魔兵锁魂也好,紫灵冰晶也罢,又或者是南宫雅刚刚才交给他的风云万象扇,归根结底,都是以外物的形体伪装,悄然融合入他的身体,影响他每一条经脉,每一寸肌肤的!
如果他本身的力量不够强,意志不够坚定,将来最好的成就或许连一颗棋子都很难算上,而是一道傀儡,看上去锋芒毕露,足以影响天下大局,实际上连每一步行动都被人算计在内,用针线牵引着手脚挪动的傀儡!
那样的画面,那样的情形,他不想看到。
他也相信,师父同样不想看到。
身为独孤鹤的弟子,又岂能真的独孤,只做闲云野鹤?
他只能变!
而非以不变应万变。
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每一刻都龙行虎步,渊渟岳峙的感觉,他不是学不会,而是不想学,原因很简单,只是不适合。
真正适合他的东西,他明白是什么,也明白自己到底应该借助谁的力量,才能在短期内获得最大的利益!
此时此刻,对他而言,南宫雅无疑是关键中的关键!
因为只有拥有星月之极的她,才有可能在似懂非懂,云里雾里的情况下助他将那门残缺功法的前三篇完成。
没有结局的故事,只是一道引子。
背后的深意,就如同劈开混沌后的天地!
不同的是,他的手中无斧,心中也无斧,唯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