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高还是有些不放心周文育那边。
“不用担心,周将军当年,其实和你的处境差别无二,甚至比你还要窘迫无援。”候安都轻瞥了一眼远处的周文育,“他年轻时也是各地诸侯想要拉拢的勇将,他的妻儿也是因为被胁迫做人质才丢了性命。那种痛楚,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只要我告诉他你不愿拜将封侯,只想安于一隅,他不会为难你。”候安都笑看着韩子高。
“那就多谢了。”
“你不用这么见外。”候安都眼神微暗,“走吧,我们入京。”
“皇上会怪罪于你吗?”韩子高心下微微忐忑,他不了解陈霸先,此次候安都战败,不知道陈霸先会有何反应。
候安都心里一喜,他在关心他。
“不用担心,新皇即为不久,朝中能用武将不多,此次战败又牵连着我和周将军二人,他不会太过为难。”
面圣事宜进行的异常顺利。
正如候安都所料,陈霸先并未问罪两位主将。
“念,平西将军周文育,镇北将军候安都,征战之功赫赫,鞠躬尽瘁,誓死不降,故而特赦,官复原职,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除了候安都和周文育二人官复原职外,熊昙朗因抵抗王琳有功,授宁远将军,封永化县侯,邑一千户,并授开府仪同二司。
出了皇宫的大门,韩子高长舒了一口气。
“后悔吗?那些功劳本该是你的?”阳光下的那人长舒着气,就如同摆脱了什么重要的枷锁,自己的功劳白白让给别人替别人做了嫁衣,他真的就没有一丝的不忿?
韩子高回眸笑了一下,又转过头去。
那一刹那的笑容,似乎可以溶解整个冬日的寒冰。
候安都微微走神,眼神有些痴然地看着韩子高的背影。
“你看。”韩子高没有回头,抬手指着宫墙外的天,“这儿的天,多蓝。”
比那宫墙里的墙要蓝百倍。
比那朝堂上的天要蓝千倍。
可是,如果你跟随了陈茜,当那一天来临,你岂不是要日日面对那宫墙里的天,朝堂上的天
这句话,候安都在嘴里转了几转,终究没有说出来。
六月中。
两骑人马到了驿道的分叉口,两条路,一条朝着吴兴的方向,一条朝着丹阳的方向。
“子高就此别过,候兄保重!”韩子高脸上笑意明朗。
那是他这一年来都未见过的笑容。
候安都心里知道他是为着踏上归程而舒畅,不禁有些苦涩难言。
“保重。”
一人一马在驿道上愈来愈远,黑色甲胄外的细密鳞片反射着阳光,甲披在身后随着动作扬起,露出赤红的里料。
候安都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幸好,他是喜欢那身铠甲的。
他的身上,着(zhuo)着他候安都赠与的铠甲。
你既然忘了酒袋,那我便让你记住这铠甲。
我让你一看到这铠甲,便记起候安都这个名字。
“将军,启程否?”
候安都收回目光,脸上神色意味不明:“启程。”
韩子高赶在七月头一天到了吴兴。
七月一日,于他是个特殊的日子。
这一天,他想和陈茜在一起。
“驾!驾!”郡王府的牌匾隐隐可见,韩子高方才还策马的马鞭不由地慢了下来。
“吁!”韩子高在距离郡王府几百米的时候停了下来,他翻身下马,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他恨不得此时边冲过去,又恨不得转身离开。
近乡情怯便是如此了。
韩子高捏了捏手,向郡王府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奇怪的是,一路上没有人拦他,也没有人通报。
韩子高心里疑惑,径直去了陈茜最有可能在的地方书房。
他脚步顿了顿书房外也没有侍卫把守。
怎么回事?
韩子高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地加快了步伐。
“子华!子”韩子高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着书房中背对着他静立的男子,紫色的长袍裹在他高大健壮的身躯上,勾勒出劲窄而充满力量的线条,腰间坠着一枚白色的玉佩,长发未挽,垂在紫色华服的后面,直触到了腰身。
“华”韩子高的心砰砰地跳起来,他启唇吐出那个方时因惊诧而消失的音节,心里渐渐涌起一阵喜意。
他,在等他?
他屏退了众人,是在等他吗?
“你为什么要回来。”陈茜突然开口。
他声音低沉得厉害,不是在问,而是在简单的叙述。
韩子高瞳孔一闪。
韩子高,你敢不敢赌
候安都的声音像魔咒般在耳边响起。
“我,我回来了。”韩子高喉结动了动,轻轻上前一步。
“你为什么要回来。”
同样的话,同样平淡无波的语气。
韩子高突然有些惊慌,那种惊慌,驱使着他迅速逃离,好像在警告他若是不离开,将会有他不愿意看到的事发生
韩子高脚下微顿,却仍是向前了一步。
“子华,你怎么了?我回来”
“我问你为什么要回来!!!”面前的男子突然转了身,歇斯底里地朝他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