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看着小武那被冻得发白的小胖手，还有他穿着的一身单薄的西装说道。

小武笑嘻嘻的挥了挥他手里的宣传单子。

“陪着林哥去发传单了，他这个月不还差点业绩吗？要招人，我就陪他去隔壁街的大学门口去发传单了，挺多人接的呢，都想来咱们公司当网红，咱公司现在名声可好了。”

林靖原来和林辰在公司的地位和林辰差不多，也是个实习员工，但比林辰更没存在感，身量不高，长得也中规中矩，不仅没业绩还没长相的男人，在传媒公司确实很难有存在感。

所以林辰其实也不太记得他了，要合作吧，他们之前两个臭皮匠也没什么好合作的，再说林辰长那么好看，站在林辰边上，也会哪来做比较，林辰之前更是个只知道摸鱼的，也不会特意去拉帮结伙的搞业绩。

所以两个人一直没什么接触。

当时李总走的时候也没想着挖他走，就以林靖的条件实在是没什么好挖的，所以他被以中心不二，在公司最为难的时刻，没有离开公司的身份，继续留了下来，不仅转了正，还多得了二十万的奖金，也算是幸运儿了。

“行吧。”林辰慢悠悠的开口道，“跟我走吧，去办公室。”

林辰搂着小武的肩膀，带着他往前走。

之前小武是在公司的边缘人物，是一个连助理的存在，是一个公司里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招呼他去帮帮忙的存在。

很显然，林靖也那么做了。

不过现在不会了。

林辰是不会让他朋友处于这样的位置的。

“干嘛去啊辰哥，林哥那传单还没发完呢。”

林辰特意加大了一些音调，“给你开合同啊，你要转行当网红了你忘了吗？还是你想继续当助理？你想的话我也不拦着你。”

林辰心想，自己话都说这么明了，身后的林靖应该听清楚了吧。

小武脑子灵光一闪，昨天林辰就说这事来着，今天发传单发的，外面太冷了，好像把他脑子都发木了，听林辰现在说他才想起来这事。

他赶紧道，“那肯定不能再做助理了，人往高处走。”

小武对林辰说的话，话音刚落，便转了下头对后面还等着他的林靖一脸抱歉的说，“林哥，我现在不能帮你发了，你等我一会儿，我签完合同就去找你去。”

林辰一直没回到，但是...他听到身后的林靖应了一声...

“好。”

林辰心底不悦，好什么好啊，自己刚才说那么大声，小武现在不是助理了，那意思说的不明显吗？

还同意了。

真是用人没够，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了了被。

林辰没回头，目视着前方，但是加大音量的对着身后的林靖说了一句，“林靖，小武帮不了你了，他这合同一时半会签不完，你自己弄好早点下班吧，辛苦了。”

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林辰在电脑里打开了一份签约合同，打印了出来，自顾自的看着上面的条例，好好修改了几版，写下了一份非常契合小武条件对他更有益处的合同。

往小武那方向推了推，“你看看，然后签了吧。”

小武笑嘻嘻道，“辰哥你打的合同，我自然是信得过了，不用看了。”

“那你就直接签了吧。”

“行。”

小武在林辰桌面上找了一下，找到了一根笔，顺利的将自己的大名写在了上面，推给了林辰，“写好了辰哥。”

林辰接了过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小武签下的三个大字，李啸武，一个十分硬气的名字。

林辰用手指在这三个字上摩挲了几下，白了一眼天花板，并忍不住的叹了口气儿。

快速的签好了自己的名字并扣上了公司的公章之后，林辰低着头开口道，“小武，签完了之后，你打算干什么去？”

小武思量了一下，说道，“我去帮林哥发传单啊。”

林辰憋在心里积压了半天没说出来的话，化作了一个优美的词汇，“艹！”

小武愣了一下，眼神落在林辰的脑袋上，林辰低垂的眼睑看不清他的神采，但是从他嘴里流出的话来说，还有从进了这个屋子林辰就表现出的冷漠来说，小武觉得林辰好像是生气了。

他弱弱开口道，“辰哥你怎么了啊，今天有什么事不高兴了？和娜娜姐吵架了？”

林辰抬头，蹙着眉，没有直视小武抛出来的问题，而是说了一句让人更摸不清头脑的话，“你这名字起的倒是硬气。”

小武揉揉头，不明所以。

“辰哥...是我惹你生气了？”

小武今天从看到林辰到坐在这里，连十分钟都没过，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林辰了。

他在心里暗暗的想了一下，可以说是吐槽了一下，林辰这心思怎么比女人的心思还难搞。

林辰笑了一下，看着小武懵逼的样子，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好像有点深奥了，让人难理解，直言道。

“你没事干可以多去拍几个吃饭的视频，你要是吃不动就去看看书，翻翻短视频运营的方式和办法，还有以后接到了推广之后该怎么给品牌方带货的知识，你可以去看看视频，学学别人。

你有一万件事能做，能助你在事业上更上一层楼。

你用这白花花的时间，跑去帮那个...叫什么来着...对...帮那个叫林靖的发传单！我不理解，我非常不理解！”

林辰摇着头，双手搭在桌子上，一直蹙着眉，他不理解他的好朋友，在这公司里唯一的好朋友，自己已经帮着他提到这个位子上了，不用他去做那些事了，他怎么...在这最好的年纪里，怎么还去给别人帮忙去，自己的事业不提升，就知道帮那个没用的忙。

“辰哥，你是不是对林哥有什么意见啊，他人其实也挺好的，他这不是没业绩嘛，之前是因为没走才被提高经纪人的，他家里条件也不好，我这不寻思能帮帮他就帮帮他嘛。”

林辰本来个子就高，坐在同等高度的凳子上，挺直腰背的林辰，面对着小武，更是多了一份居高临下的感觉。

对于林辰的强势，小武显得有点有气无力，那声音里也有意思不敢言说的发抖，而他的眼神里流露出的东西，林辰也发现了，那也是一种...不理解。

仿佛在跟林辰说，说他更像个领导了，没有人情味了，把利益看的太重了。

仿佛在说，林辰...他变了。

变化这种东西，林辰也知道，自己是有所变化的，毕竟他不是从前的他了，生活中给与他的，系统给与他的，无一不再让他变化着。

但是他的心是好的。

对小武的这片心是好的，没有因为他是谁，在哪里坐着，什么身份，是老板椅和塑料板凳，因为这两者之前切换过，统统没有。

小武的眼神，像是一下子穿透了林辰的心脏一样，他全心全意，换来一个觉得他变了的，充满质疑的眼神。

在那一瞬间他挺想让小武拿着合同出去，继续和那个林靖出去发传单的，你不是喜欢当好人吗，去当吧，时间会告诉你的。

林辰拧着眉心，多看了小武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几秒。

突然想到一句话，改变了他刚才的想法，‘人和人的沟通很重要，你的好意，如果没有良好的表述，将是一场灾难。’

对的，人的认知先知性，就是这一点，就像是平时生活中，妈妈说，那东西在那呢，她脑子里已经有了‘那东西’的具体位置，所以她直接说了‘在那’，在孩子找不到的时候，妈妈表示不理解，最后的结果呢，就是两个人都不理解。

林辰觉得两个人现在的问题焦点就是这个认知先知性的问题。

林辰试着换位思考了一下。

换了一个比较柔和的声线，为了让小武感受不到压迫的气息，将身子埋下去了一些，四目相对，找到了一个比较持平的位置。

他对小武开口道，“你帮林靖招人，他有给你一毛钱吗？或许是现在还没招到人，那我换个问题，他有和你说过，你帮他招人，他手底下的主播流水，会分给你，或者是...单人数按比例的分给你一些吗？就算多的没有，那少的有吗？”

小武愣愣的听着，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没有。”

小武思量了一下，又扯回了之前和林辰说的那番话去了。

“林靖他家里条件不好，他还有个妹妹上学呢，他爸妈身体不好也没养老金，所以他不分给我，应该是拿回家去贴补家用了吧。”

他语气中有几分急切，像是忙着要帮林靖解释什么..

像是在努力证明着他自己，心思虽然纯良吧，但并不是好骗，人家...真就是有困难。

他最喜欢小武的一点，也是能和小武成为朋友的一点，也是因为他的真诚，单纯，他本来是不想说的太透的，不想将小武身体里那点对人的信任和美好冲散。

但是林辰不说清，他就得傻乎乎的相信人了，这在社会上更不好立足，像个小白兔似的，不就是任人宰割吗？

林辰笑笑，声音柔和，“公司这次可是大手一挥，每个人发了二十万呢，嗯，他可以说他家里光是这二十万不够。

但你有注意到他脚上穿的那双鞋吗？

高档皮鞋，名牌，一万多块钱呢，不是假货的。

还有他身上穿的那一身，也大几千，他可能家里条件是真的不行，但要是说揭不开锅了还买这些东西给自己撑场面，那所有的穷苦就都是他自己...作的！”

林辰今天停留在林靖身上的目光不久，他那张脸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但林辰凭借着自身的神级搭配技能，倒是在他身上的名牌衣服上多看了两眼。

当时还觉得这人家庭条件不错呢，他对林靖不熟，要不是小武提到了林靖家庭条件不好这事，林辰也想不到，一身小两万的人，这能被称作家庭条件不好。

林辰深深地凝视着小武，“他明明都知道，你要做签约网红了，这个事之前在公司里也不是秘密，只要他张了双眼睛，一双耳朵就应该知道。

“还有就算是你是公司的助理，也不是他林靖的助理，他凭什么用着你帮他？利用你的好心啊，小武，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和他的关系真有那么好吗？

你们是好朋友吗？是可以一点回报就没有为对方做事的人吗？

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林辰一语道破。

小武是公司里一直被人所公认的，有忙找他来帮就可以了，他这人好说话，不懂拒绝，简而言之就是老好人性格。

可能是都习惯了一直被这样对待了，已经形成了一种自我麻痹，而林辰今天就要把他朋友的这种性格板正回来。

好人可以做，可...总不能枉做好人吧。

小武思量着林辰说的话，在脑海中一遍一遍的过着，他有些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的顿顿开口道，“真...真的吗？”

林辰坚定的点了点头，眉头一蹙，其实这些戳心的话，他也不想这样直接了当的说出来，但...也总不能一直让眼前这个大男孩被蒙在鼓里，不了解这其中的道理吧。

林辰挑了挑眉，像是想在脸上多出两份轻挑，让这个话题别那么严肃，那么戳心，但也还带着几分认真。

“真的，辰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小武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了下来，“那辰哥，我应该怎么办啊？”

林辰拧着眉心，自己都这么说了，他也认可了，怎么还问怎么办？

他想看看小武是怎么想的，这明明是中小学的孩子都应该明白的道理，却带到现在，林辰觉得还是从头到尾，从小武那边出发，将这个问题妥善的分析一下的好。

“怎么办？你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他们就...总找我帮忙，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帮还是不该帮，但是他们总说我人好...

可我确实和他们的关系...没有那么好，也就帮忙这种事来找我，平时有活动什么的，出去玩这样的事，他们也从来没叫过我。”

小武说着话，慢慢的把头低下了，像是想到了很伤心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