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一脸的不认同，看到秦老爷子欲言又止，顺嘴怼道，“爷爷你也闭嘴，自首这么有觉悟的行为，肯定更容易获得民众与政府的信任，以及——”

她举起通讯器。

屏幕上，显示正在通话中。

辛夷邪魅一笑，“我已经报警了。”

“！！！”

秦父心态炸裂，彻底绷不住了。

现在利用舆论引导运作，和进去以后引导运作，这完全是两回事。

以秦氏集团如今的地位，只要运作得当，他连去特遣部喝茶这一步都能省略掉。

现今辛夷从中作梗，背后插刀，他至少要在局子里蹲上十天半月，如其调查进度慢些，或中途发生什么意外，这个时间还会无限期延长。

他上位不过数年，屁股下位置还没完全坐稳，不少人虎视眈眈伺机拽他下去，这个时间差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再者说，他并不算完全清白，虽已经差不多处理干净了，只是时间太过仓促……

事已至此。

秦父也无计可施，只能捏着鼻子跳进这个坑爹巨坑里。

系统：【有杀气，宿主注意安全。】

“放心，他得有机会从里面出来才行。”对上父亲阴冷如蛇的目光，辛夷回以微笑，心中盘算起怎么往坑里添点土，最好能将他永远埋在里面。

接到报警电话，特遣部的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既成事实，多说无益。

秦父阴沉着脸匆匆离开书房。

秦老爷子饭前喝了药，在药物的副作用下，大脑反应有些迟钝，还没想明白话题怎么就从商量要不要自首，直接空中大劈叉跳到已报警。

就看到孙女凶巴巴的目光，瞄准自己。

下意识的，他挺直了腰板。

望着爷爷老迈龙钟的模样，辛夷语气软了几分，“今晚少睡点。”

秦老爷子：“啊？”

“明天道歉发布会您亲自上台，模样沧桑点，更容易赢得好感度。”

“道歉会？明天？”

辛夷晃晃手中通讯器，“是的，我已经派人去准备了。”

秦老爷子：“……”

他正想委婉提一句，这个决定是不是太快疾如风了，就看到辛夷伸出一只手，递到自己面前。

“拿来。”

“什么？”

“股份。”

辛夷理所当然道。

在她十五岁那年，秦老爷子忽然做出决定。

将手上的一部分秦氏集团股份，在辛夷成年后转赠给她，正是因为这个承诺，她原本还算平静的生活变得糟糕透顶，隔三差五就会遇到一次要命的“意外”。

正是那水深火热的三年。

将辛夷磨练成了一位，稳健的苟道中人。

“小没良心的。”

秦老爷子佯装气恼，嘟囔着从桌后走出，打开保险柜的门，“爷爷承诺你的事，还会反悔不成？白疼你十八年了……”

辛夷没有吭声。

疼爱是真，不然秦老爷子也不会挂虑自己百年之后，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女失去唯一依靠，会活的艰难，遭受生活的磋磨。

早早的他就做好准备，要赠予一部分股份，为辛夷日后留个保障。

但是秦老爷子不止是位爷爷，同样也是一位成功的商人，他需要顾及继承人的想法，需要考虑这个决定对秦氏集团产生的影响，需要思虑辛夷能否守住这笔财富……

反复斟酌下。

他将兑现承诺的时间，放在了十八岁。

这份爱掺杂了太多杂质，已经变得沉重不堪，她差一点就死在了那晚的车轮下。

辛夷带着文件袋离开了书房。

前后脚功夫，身形枯瘦的老管家从走廊另一端出现，步履匆匆，低垂着头颅进入书房。

“需不需要……”

“不用。”

秦老爷子阖起双目，身下的摇椅“吱呀”作响。

书房里只亮着盏黯淡的小台灯，他大半身躯隐藏在昏暗中，面上的表情朦朦胧胧，看不真切，“看他自己的能耐，此事尽快了结掉，不能查到秦氏头上。”

他若有能耐脱身。

那秦氏未来的主人，依旧是他。

倘若不成也无伤大雅，秦氏有很多继承人，这个坏掉了会有下一个补上。

……

这次自首与异怪有关。

接到报警电话后，赶到秦宅的是特遣部的人，带队的是与辛夷分别不久的亲哥哥。

“咔哒”

辛衍低垂下脑袋，为秦父戴上冰冷的银手铐，嗓音低沉，“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种场景。”

“你是谁，我们见过？”

他面露狐疑，眼中一派陌生。

“我姓辛。”辛衍咧咧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辛夷哥哥的辛。”

秦父：“……”

危！！！

辛夷站在二楼护栏旁。

她手中举着专业照相机，正“咔嚓”、“咔嚓”拍摄不停，为狼狈戴着银手铐的秦父拍照留念。

辛衍听到响动，发现了楼上的大摄影家，以为妹妹是在偷拍自己，他登时沉稳不在，蹦跶着抬手朝二楼的辛夷打招呼，活泼的过分。

“……”

啧。

傻兮兮的。

辛夷轻哼一声抱着照相机离开，甫一转过身，她面上的表情瞬刻消失。

系统：【怎么了？】

辛夷：“有古怪。”

先前，她没有丝毫预兆的报警替父自首，就是担心秦老爷子会阻拦。

秦父好歹是秦氏现在的掌门人，就算没有多少感情在，看在集团的份上，秦老爷子也该出来周旋一下，可现在特遣部都来带人走了，他却连头都没冒。

直接半放弃了培养这么久的继承人。

这不合理，他是在顾忌什么？

这时，一阵“啪嗒”、“啪嗒”的急促脚步声，打断了辛夷的思绪。

她抱着照相机抬头望去。

是秦琪，她呼吸急促地迎面奔来，与辛夷擦肩而过，步伐飞快朝楼梯处赶去。

抬起的脚停顿了下，辛夷下意识偏过头，隔着根根雕饰木质护栏，望向朝楼下飞奔的秦琪，她的怀中依然抱着那只彩色小风车。

好像是……

小时候的辛衍亲手做的。

回到秦宅后，秦琪出现的地方，都会带着这只已经褪色斑驳的小风车。

辛夷摸摸胸口。

感觉，里面有些发闷。

踩着厚重的长毯，她回过头去了三楼卧室，“咔哒”一声阖起房门，一切好的、坏的情绪仿佛都跟着一同抽离出，关在了门外。

对辛衍，她其实是有怨怼的。

小时候，秦琪时常会抱着小风车，跑到她面前说“衍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听得多了，辛夷心中难免生出几分妄想。

秦琪回了秦家。

哥哥这么好，会不会带自己回到他们的家？

现在十多年过去，辛夷如旧是那个没有父母，没有哥哥，没有小风车。

除了钱一无所有的人，若是那晚直播系统没有出现，她会孤零零的死在十八岁，死在自己仅有的财富中。

辛夷嘴角依然挂着笑，散漫而丧气。

只是挺直的脊背，一寸寸耷拉下去。

【别哭了。】

“我没哭。”

【你的心在流泪。】

“……”

【女人，我命令你不准伤心！】

“……”

【女人，你听好了，以后只有本系统才有资格让你流泪——】

听着系统毫无感情的呆板嘶吼声，辛夷抽抽嘴角，“够了，你不适合走霸总路线。”

【……嘤。】

经它这么一打岔，悲伤气氛彻底没了。

辛夷换上舒适的棉拖，半躺在软绵绵的沙发上，放空大脑望着窗外的黑沉夜空发呆。

今夜，没有星星。

良久。

系统忽然哼哼唧唧开口：【宿主从来都不是只有一个人，我会缠你一辈子的。】

【宿主的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

【我都承包了！】

听着系统慎重其事的承诺，辛夷一时间手足无措。

怎么忽然煽情起来了，挺不好意思的。

她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憋红了一张脸，也没想好该如何回应它的真诚许诺，磨蹭了半响，她忸忸怩怩地点点头，干巴巴应了一声“好。”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

身体还好，辛夷精神上格外疲惫。

躺在浴缸里泡会热水澡，她裹上浴巾，拖动沉重步伐走到床边，软软倒在了柔软大床上，全身上下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难得的。

辛夷没有取出蒲团修炼，而是裹着绵软的薄被，缓缓阖起沉甸甸的眼帘。

一夜无梦。

翌日，天刚蒙蒙亮。

秦宅就苏醒过来，和往常一样，佣人们准点起床洗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辛夷昨晚的丰功伟绩，已经在秦宅内部传开。

准备好早餐，佣人们推着餐车上楼，看着紧闭的卧室房门，他们面面相觑，愣是没一个敢上前敲门的。

就这样无人打扰，辛夷抱着枕头睡到日上三竿，才从睡梦中醒来。

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系统的直播界面，“拯救苍笙”的任务，和往常一样静静悬挂在光屏右上角。

“很好。”

辛夷心放回到肚子里。

任务还在，系统昨晚挺乖的，竟然没出来作妖，她清清嗓子正想夸夸老实统，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腿边蹭来蹭去。

“唔唔……”

同时伴有沉闷哼叫声，从被窝里传出。

辛夷嘴角的笑容冻结，微抬起头颅，直勾勾望向床尾处高高鼓起的被子。

没有丝毫犹豫。

她颤抖着手，猛地掀开身上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