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剑快如飞雀,杀机凌然。
在场宾客一不脸色惊骇,再想出手去拦断然也来不及了。
便是小李,此刻相距甚远,匆忙之下想出刀去拦下这杀气满满的招式,却又顾忌慌乱中会伤着自家小姐姑爷。
可也就是这一刹那,人力能,天意难期,林云深心有余而力不足,那水剑自他双眸前一瞬而过,卷动气流拂吹发丝。
水剑扑面,眼看一桩惨案似要发生,所有人都没想到,这酒水化成的剑刃在夜宁脸前散掉,适时变成一滩酒水洒在这不孝女脸上,满堂紧张也散成了一众奈失措。
终究是没见血,众人也只好悻悻坐下继而四下言。
想来,独孤意本就是打算略施惩戒连吓带辱,既没有用出全力,更兼有独孤家意剑的神功,是剑是水,不过是他独孤意一念之间罢了。
“是了,独孤家的剑诀,收放自如,借此展示呢。”樱雪舞凤眼微抬望向已经坐回去的独孤意,暗暗思忖。
她再转头,目光轻轻扫过边上的独孤夜宁,端是好定力,那捧到嘴边的酒杯一滴不撒,纵使遮盖半张脸的黑色丝巾已然濡湿,额前碎发粘在头上,但她那抹孤傲仍旧一丝不改,任由头上那发丝上的酒水滴答滴答下落。
樱雪舞及此,不管谁对谁,先对独孤夜宁多了三分敬重,这份定力断然不是大小姐心性的人能做得到的,她扪心自问,自己也做不到。
被这么一闹,酒席刚开场,氛围却比外面那漫漫飞雪的空旷天地更冷了些许,独孤意开始暖场祝酒,频频举杯相邀,不过一刻钟,场中宾客似乎都忘了刚刚的那段心惊胆跳。
毕竟再怎么说也是独孤家的家事,就算觉得心头再怎么不舒服,也得给独孤城主这地主一点面子。于是觥筹交,一时间隐隐有些宾主尽欢。
没人在意那个被泼了一脸酒水的独孤城大小姐,也没人在意她身边空着的那张桌案,唯独林云深看向她,每每想说些什么,但见独孤夜宁闷声喝酒,就什么话都憋不出来了,只能学着她自饮自斟。
她喝的是酒,他喝的是茶。
宴饮又过了半个多时辰,独孤意早已迈着漂浮的步伐,让人重新设下案桌到下方来,竟有一丝与众人同乐不再摆架子的意思,这也自然让不少人诚惶诚恐,更对独孤意敬畏有加。
但传到樱雪舞眼里,却暗暗嗤之以鼻,这些仙府中人,没几个大人物不好面子的,独孤意这种老狐狸真要平易近人,何妨等到现在?到了现在才惺惺作态,实在让人觉得不齿。
她不好拆穿,也不好不给独孤意面子,毕竟这场宴席她樱府大小姐本就是最尊贵的宾客,最受全场的焦点。
樱雪舞微微侧头不着痕迹看了眼身侧的林云深,他似乎早已经吃饱了,自己斟茶慢品,盯着桌案目不斜视,呆滞的神情下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她摇了摇头,复又去那边酒肉场演戏。
其实,林云深什么都不想,他昨天夜里喝得太多了,????????????今天见着酒,闻着这味就有些没胃口,如果非要说他那窄窄的心头装了些什么事,恐怕就只有一句话。
昨夜,独孤夜宁对他说的,他们是朋友。
与朋友交,贵乎信也。信,什么是信?心诚,意纯?
林云深觉得,这个信再怎么延展,首先也不能这样陌生吧。
陌生了,连朋友都算不上了,还讲什么信不信的。
林云深想着,复又喝了一口茶水,甘涩的回味在舌尖绽放,忍不住砸了砸舌。
“闺女,这小郎君就是你那位夫君?”独孤意朝这边侧了侧身,眼窝子红红一片,微醺之意盎然。
樱雪舞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笑道:“独孤伯父,他便是我的夫君,林云深。”
独孤意恍然点头,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林云深,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及到林云深浑身上下不自在目光变得躲闪后,才朗声大笑:“好,很好,很好哇。”
数人纷纷侧目看向林云深,也不知道这个少年郎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居然能让剑道名宿独孤意如此夸赞。
这下,林云深更腼腆了一点,连忙手拿茶壶,往身前案上的杯子里倒茶水。
可,茶水尽然一滴没倒出来,林云深起初以为是壶中的茶水没了,但却忽然察觉手中茶壶的重量在减少。
猛地一抬眼,所有人的目光已不在自己这里,而是在大堂门外,一个白衣少年伫立在那,一头黑色长发随着雪风舞动,或者说,是风雪随着他周身的气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