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身体检查的地方在就这栋楼的四楼。毕竟是做神经系统研究的分组，医疗设备十分齐全。
两个异宠按要求换了宽松柔软的衣服，开始在顾忍风和方惟的陪同下进行从身高体重到心肝脾肺肾等等项目繁杂的体检。
每一项顾忍风和方惟都在旁边陪同，偶尔有不方便进去的，他俩就在门口外边等着。冯组长几次劝他们到会议室去等，他们都不肯。
4点来钟就过来，又是问讯又是体检，顾、方二人和两个异宠都疲惫不堪。小黑只要见到方惟，就苦着脸，拼命摇尾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一副想哭想撒娇，但是不敢的样子。
而小白就很乖。护士夸了他好几次。但顾忍风看在眼里，却觉得他那样子不像是因为乖巧听话，倒有点像麻木。有时候顾忍风看他从一台仪器上下来，按护士指引换个方向朝另一台仪器走过去的时候，整张脸一点表情也没有，眼里也没有流露任何情感，连迈步都很机械。
“这边两位不方便进去。”下一项检查开始前，护士拦住顾忍风和方惟。这样的次数也有了那么几次了，顾、方二人便站在这个检查室外间，看着防辐射铅门缓缓关上。
检查室外间还有三个工作人员在有条不紊地做事，一切都和之前那几次相似。但顾忍风也还是习惯性留意着周围的情况。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铅门里突然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
铅门隔音效果很好，在外面能清晰听到的声音，在里面一定是很大的动静。顾忍风马上一个箭步冲过去，手握成拳用力锤打铅门。
“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大声问。
冯组长连忙拉着他安抚，“您别急，这套设备有点陈旧，应该是出故障了。老毛病，一会儿就好。”
顾忍风将信将疑，站在铅门边不肯走开。
里边又是几个什么东西撞击的声音，甚至有一声隐约的尖叫。他一把揪住冯组长的衣领大吼：“立刻给我开门！”
“让开！”方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顾忍风看都没看，拽着冯组长就往旁边走。
“轰！”方惟手里的一张高脚圆凳在铅门上砸出几个凹坑，金属凳腿尽数弯折。
那几个工作人员纷纷惊恐地尖叫起来。
“叫他们开门！”顾忍风吼。
冯组长脖子被衣领勒得死紧，脸色涨成猪肝色，张着嘴竭力呼吸，两手拼命抠顾忍风的手掌手腕。然而那手铁钳似的，他完全不能撼动，只得用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吩咐人：“叫……叫里面开……开……开门……”
铅门终于被打开了。方惟抢先一步冲进去。顾忍风一只手仍然揪着冯组长，拖着他也进去了。
一进去就看到小白被人把两条胳膊扭在背后，项圈上扣着链子，攥在另一个人手里死命拽着往对面墙上一个洞开的小门里拖。地上到处都是倒地的仪器设备什么的。显然之前他们在外面听到的声音就是由此而来。
小白此时正好一脚踢过去，抓着他的人根本不敢离他太近。那一脚没踢到人，踢倒了一个什么架子，绊得拽链子的人趔趄了一下。
“小白！”顾忍风大喊一声。
方惟则四处逡巡，没有看到小黑。
“风子！”小白这才顾得上看过来。
“小黑呢？”方惟在房间里到处找。
“抓走了。麻醉之后带走了……”小白说。
顾忍风把手里的冯组长拎烂麻袋似的摇晃两下，凶神恶煞地逼问：“另一个异宠呢？带到哪儿去了？”
“放……放开……”冯组长憋得直翻白眼，话都说不出。
顾忍风把他掼在地上，他“哎哟哟”地哀叫着，“你、你们这是犯罪！”
顾忍风没理他，指着抓着小白的那两个人：“放开他！”
一边吼一边大步走过去。
小门的那一边突然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十几个穿着警卫制服的人荷枪实弹地涌了进来，枪口对着顾忍风和方惟。而他俩在出发时都被告知不能携带枪支进入特研处。
“怎么闹得这么难看？”一个阴沉的声音从警卫后面传来。
“张处长。”方惟认识这个人。
这个不止声音阴沉，眼神表情都阴阴沉沉的瘦高个正是特研处处长张平。
“张处长，请问特研处这是要对我的异宠做什么？”顾忍风冷声问道。
张平两个嘴角向下耷拉着，与深深的法令纹相连。薄而干的嘴唇开合着轻描淡写地说：“为了一项对国家来说极其重要的研究，需要你们两个人的异宠参与一个为期一周的实验。本来打算把他们安排好了再和你们说，没想到还是引起纠纷了。”
顾忍风冷冷地对张平说：“那两个异宠是我和方惟通过正规程序领养的，协助特研处的条件是你们需要对他们做什么的时候，要经过我们同意并且允许我们在场。”
张平冷笑一声说：“不对啊，顾队长，特研处承诺的是问讯的时候允许你们在场。我们已经做到了，有录像为证。至于其他的事，出于保密原则，你们就不方便在场了。”
方惟怒道：“当初不是这么说的！”
张平说：“二位放心，特研处说到做到。那个实验，说好一周就一周，一定不会拖延。”
“你们要做什么类型的实验？实验内容是什么？”顾忍风问。
张平说：“顾队长，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是机密，不能公开。”话里说着不好意思，脸上却丝毫不见歉意。
方惟怒不可遏，胸膛剧烈起伏，拳头也攥了起来。
“别激动，我找个人和你们说。”张平抬起手腕，在微型终端上输入一串数字，随后响起即时通讯待连接的音乐声。
很快接通了。
张平按下投影键，顾忍风和方惟愕然看到曹沛阳的即时影像出现在众人面前。张平斯文有礼地说道：“曹副局长，看来不得不麻烦您和这两位小伙子说说了。”
没有其他说明。
顾忍风心里咯噔一下，很明显张平在这里出现之前已经先和曹浦阳通过气，所以才不需要说明发生了什么事。
“老板……”方惟没想通这一层，最先叫了曹浦阳一声，委委屈屈地告状，“他们把我的小黑抓走了！”
曹沛阳平常的确经常把他们当自己孩子似的看待，但今天的他一脸严肃。
“风子，小方，你们现在！立刻！马上！离开特研处！这是命令！”
方惟震惊地张大了眼睛和嘴巴，却说不出话来。顾忍风却知道今天论怎么闹，都带不回小白和小黑了。
冲动没有用，必须另外想办法。
他拉住方惟，眼睛看着张平说道：“那希望特研处能够注意实验安全，不要对异宠造成伤害。”
张平看他有让步的意思，点头说：“我们当然会尽量小心。”
尽量。不是绝对。
顾忍风微微眯起眼。
从特研处处心积虑凌晨带人上门，到玩文字游戏睁眼耍赖，再到找借口分开顾、方二人与异宠，趁机对异宠使用麻醉剂强行带走，这一系列操作明显表明那个实验不简单。
但眼前是不可能靠两个人的力量阻拦特研处了。顾忍风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好。”
他死死抓住方惟一只手腕，看着特研处的人把小白推搡着往那扇小门里带。
小白在门边回过头来，脸上是惊慌失措的表情。他叫着：“风子！”
但顾忍风看到他眼神里有别样的含义。
没有恐惧，没有悲哀。
他看懂了那张装出来的张皇失措的脸上，眼睛和他说的话。
“我没事。”
“他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