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影点点头，转身走到洞口边沿，往外看了看，回头对顾忍风他们说：“天快亮了，天亮之后容易被发现，你们最好在这里待着别到处走。”

随后他走到角落，从那堆垃圾似的方便食品里翻出几个罐头，丢给他们一人一个，自己也开了个，蹲在地上拿匕首戳着里边不知道是肉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吃。

顾忍风坐回之前那块岩石，把玩着手里的罐头，问：“你也在里面做事？”

“嗯。不然我怎么会有地图？”瞬影一边咀嚼一边回答，“我没有时间了，不然不会考虑跟你们人类合作。人类不是好东西，都不太可靠。”

“怎么个没时间？”顾忍风又问。

瞬影瞥他，没有回答，对他伸出手：“不吃还给我。”

顾忍风愣了愣，把罐头丢回去给他。他又转向程喻，“你吃不吃？不吃也还给我。”

程喻也还给他。

瞬影把两罐食品放回他那堆东西里，继续吃自己的罐头。

“你们戴那个头盔不闷吗？”

“还行，有换气装置。”顾忍风用指头敲了敲自己的作战头盔，“多少有点防护作用。”

“嗤！”瞬影鄙夷地笑起来，“人类养尊处优，连这点辐射都受不了。将来整个星球都是这样的时候，你们人类就不用活了。”

他把罐头倾斜着往嘴里倒剩下的一点汁水，然后咣当当丢到另一边。那里已经积了一小堆垃圾。

“我早上值班。你们待在这里，等我回来再商量。”瞬影站起来，把弄脏的手和匕首在更加脏的裤子侧面擦了擦，把匕首插回腰侧的鞘里。

他走到洞口边上，又回头交代：“别乱走。”然后跟个猴子似的手一伸，攀住洞口外边的石块，蹭蹭几下就不见了。

程喻追过去。他没敢露头，只在洞里和瞬影消失相对的那个方向抬头看，视野很窄，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脚往上一蹬，落下一小蓬灰沙石粉。

转回头的时候，顾忍风手撑着膝盖盯着他。

“这里有机甲？”他问。

“瞬影说了我才知道。我知道这里在研究机甲，但我的确不知道除了亚当，他们又造出新的来了。”程喻走过去，在他旁边另一块石头上坐下，“我没骗你。”他语气淡淡的，情绪有点低落。

“机甲里是他姐姐，这话什么意思？我记得特研处有一点点零星资料，说亚当残骸里有人类细胞组织。”顾忍风视线一直跟随着程喻，仿佛要把他平静的脸上所有微小表情都收入眼底。

程喻叹了口气，“确切地说，机甲里只有他姐姐的神经组织。”

程喻身体往后面的洞壁靠去，闭上眼，炸裂般的头痛就仿佛穿越了时空，永远也不会消失似的地从大脑最深处透出来。

和机甲的连接，与其说是实验，不如说是练习。

手术植入的探针孔就在耳后，是一个直径5㎜的特殊金属单口管，开口只比皮肤高出一点，另一头卡在颅骨里。江济帆一次次把固定在墙上的控制盒里延伸出来的探针刺入探针孔，微弱的电流通过探针刺激大脑皮质层。程喻需要做的是适应，而后让自己的大脑接管那个控制盒。

他那时候还不知道，墙的另一边就是与控制盒相连的机甲亚当。

他以超强的意志力一次次承受住了大脑里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半个多月后慢慢找到了与控制盒信号建立连接的感觉。

但连接并不总能做到契合。于是江济帆会换掉那个控制盒。确切地说是换一组人体神经。而程喻就需要重新适应，重新连接。直到某一次连接建立起来之后，程喻抬了抬手臂，听到隔壁隐约的欢呼声。

那个并不剧烈的动作竟使大脑的血管突突地跳动起来。他有种血液要冲破血管飞溅出来的觉。

除了痛，还是痛。比之前强烈数十倍的痛。

全身的力气似乎都随着那轻微的一抬手流逝殆尽。

他恍恍惚惚站起来，感觉到整个房间都在摇晃。

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飞奔过来扶住跌倒的他。他们嘴巴张阖着不知道在喊什么。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呼吸似乎也停了。就好像负责呼吸的所有细胞、肌肉、器官也累得动不了一样。

鼻子下，眼角旁，甚至耳朵里都有蚂蚁爬过的痒痒的感觉。他恍然从对面的巨幅观测窗玻璃倒影上隐约看到那是红色的液体在往下流。

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江济帆满头大汗，焦急地指挥着人拿来氧气罩。

江济帆当然紧张。程喻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够与亚当建立连接并且控制亚当动起来的人。

“通过设备来控制的机甲只是一个人形坦克，笨重迟钝。”程喻语速缓慢，语调毫起伏，“但如果机甲内部布满与机甲各部件紧密结合的生物神经组织，驾驶者与之连接，通过大脑直接操控，就会灵活百倍。”

顾忍风惊骇万分，一时法言语。

“这里不是基地，是一个研究中心。江济帆负责驾驶员与机甲连接那方面的研究，而这里，应该是叫做伊甸园，负责的是生物机甲方面。”程喻转头看着他，“在我的本体死亡之前，这项技术已经取得很大进展。到现在过了一年，应该更加完善了。联盟会想要这样的技术吧？”

顾忍风没有说话。

程喻脸色平静，重新问道：“联盟一直想取得帝国的机甲技术吧？如果拿到伊甸园的技术，再想办法还原更多Z－03那些没有完全被破坏的资料，联盟的机甲技术将步入世界前列。深渊队长，猎隼顾忍风队长，你会想拿到他们的资料、数据交给联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