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姐姐被注射了水魅，虽然能活着，但是已经变成行尸走肉了。”

瞬影的声音不大，颤抖的感觉也不明显，但随着他的讲述，程喻和顾忍风还是能够想象得到当初那个看到姐姐慢慢溃烂的年轻地鼠是怎样的恐惧。

他更加不敢说出姐姐的身份，又找不到机会安全偷出姐姐逃出去，而他不敢也不舍得丢下姐姐独自离开。

直到某一天，姐姐消失了。然后他听说那台叫做夏娃的机甲植入了17号水妖的神经组织，并且成功了。

17号，是姐姐被当成水妖之后的号码。

他在伊甸园一天天待下去，惧意逐渐消减，全都转化成了憎恨。每每看到那台机甲，想象着姐姐的神经组织仍在里边存活，成为恶魔的玩弄生命的成果，他就恨不得变成巨人，捏碎那台机甲，踏碎整个基地。

在伊甸园，地鼠能得到的安全防护远远不如人类。他姐姐是直接接触了泄露的辐射物，因此身体很快恶化。有很多地鼠则是长期受到超过他们身体承受能力的辐射而先后病倒。当瞬影发现自己的身体也慢慢出现了溃败的征兆，唯一的念头就是在死之前论如何也要毁掉那部机甲。

停放机甲的洞底广场日夜有警卫，尽管瞬影体质由于辐射变异而比较特殊，反应敏捷，速度奇快，但他也没有把握能独自对付那些荷枪实弹的警卫。于是只能蛰伏着寻找时机。

叙述的时候，他语速平缓，曾经的惊慌恐惧和愤恨都隐在平静的表面下。对顾忍风他们的计划，他有期待，但也仍然持有悲观的预想。

就像浮游生物只能成为食物，底层的生命被肆意践踏。他们的疼痛、惊怖、哀伤都不过是手指头碾过之后蚂蚁抽搐的轻颤。

顾忍风把他和程喻画的地图在地上铺开。头盔摆在旁边，打开照明，然后他指着地图上的一圈地道说：“炸弹埋在第九层是最理想的，可以完美把上下三层包括在爆炸范围内。”

“第九到第十二层步梯那里都有门，发生紧急情况可以在控制室和警卫室远程关闭。我曾经花了很长时间琢磨那上面的锁，现在用匕首尖都能打开。”瞬影说着抛起手里的匕首，“但是平常没什么事的话，这几层地鼠是不能去的。特别是第九第十层，都是人类居住区，地鼠没有什么工作需要到那两层去。”

“而且你们还说想把监狱里的人也救出去。”瞬影有点为难，“虽然监狱的锁和通道的锁是一样的，打开不难，但是那些人肯定没办法从悬崖爬上去。电梯也不一定能坐，只能带他们走步梯上去，然后从地道出口离开。这中间变数太多了，何况出口那里还有守卫。”

“警察会在今晚半夜1点前把出口的守卫处理干净，然后会逐层往下清扫控制2到6层，同时接应我们。所以只要带着救出来的人尽量往上走就好了。你确定你能打开监狱的门吧？”

“确定。”瞬影很肯定地说。

“那就行。我们先去把监狱的人弄出来，你带着他们走，我和程小白负责安放炸弹。”顾忍风摸着下巴，“问题是，我们怎么去第九层？”

程喻略加思索之后说：“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们进去。”

话音没落，顾忍风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当即说：“要不就埋在第八层吧？”

“顾忍风，不要感情用事。”

“你们在说什么？”瞬影不解地轮流打量这两人。

顾忍风不吭声了。程喻向瞬影解释说：“我记得九层十层的人类要玩弄异宠的时候，是由地鼠带过去的。”

他这么一说，瞬影才反应过来，指着程喻叫道：“对了，你是异宠！”他右手握拳在左掌心一锤，兴奋地说：“那不就解决了？”

顾忍风皱着眉头盯着程喻，不太赞成的样子，但也没提出反对。

程喻回了他一个“我没关系”的眼神。

和当初去见曹浦阳的时候一样，他知道顾忍风顾虑他的感受，然而这是最省事最方便的办法，也意味着危险系数最低，没理由不用。

“穿着衣服。”顾忍风要求，“万一有紧急状况也方便行动。”

瞬影赞同，“可以的，不会露馅。八九层有几个人类就很不喜欢异宠光着身体爬过去。有的人是因为嫌脏，还有的人是因为喜欢穿衣服的异宠那种明明是狗，却又很像人的下贱样子。”

顾忍风黑着脸斜了他一眼，但没多说什么，只是把他找来的链子和掌套脚套都抢到自己手里。

用配套卸妆水擦掉特殊化妆品画出来的妆容，程喻把枪和指虎都交给顾忍风，脱掉外衣，只剩下里边一层单衣单裤。

“帮个忙。”他把后背转向顾忍风。

顾忍风用自己随身带的军用小刀把他裤子尾椎部位割开一道口子，将他的尾巴拽出来。

尾巴根也是异宠的敏感部位，顾忍风的触碰不带情色意味，但程喻还是忍不住轻轻颤抖，蓬松的毛尾巴抖动着拂过顾忍风的手腕。

“冷不冷？进来一点。”顾忍风似乎以为他是冻着了，拉着他往里走了几步。他高大的身躯背对着洞口，把程喻挡了个严实。

程喻正低头整理掌套，忽然被顾忍风捧着脸抬起来。一个吻飞快地落在他唇上。

只不过那么一两秒钟。

程喻心脏跳动的速度猛地飙高。

这人知道。

脸迅速发烫了。

顾忍风用一条胳膊快速抱了抱他，低声说：“一起活着出去。”

“嗯。”程喻应了一声，仰起脖子。他的目光注视着顾忍风，让对方在自己的项圈扣上链子。

咔哒——

耳边响起轻微的卡扣闭合声音，但不同于以往，这一次对方手指的温度令他感到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