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忍风终于被逗笑了，“老不正经的东西！”他边说边走过去拥住他的发小，“千万保重。”

“你也是，安顿好了给我报个平安。”钟泽飞拍了拍对方的后背，潇洒道别。

医生离开没多久，楚纪南就回来了，但这次不是一个人，陪同进门的还有方惟，他推着个很大的行李箱，一看到顾忍风就高兴地叫了一声：“老大！谢天谢地，你们都还好！”

方惟走过来，满脸笑容冲顾忍风竖起手掌。顾忍风像以往跟他搭档完成任务后习惯的那样与他击了一掌，“这可是你的功劳，应该谢你。”他的眼神瞥向地上的箱子，“你把他带来了，路上还安全吧？”

方惟自信地叉腰，“放心，一个月前就完全甩掉了，我把他们遛得找不到北。特研处和国安局都跟丢了人，估计咱们的前老板这会儿一个头有两个大了。”方惟说着话，手指灵巧地打开行李箱扳扣。随着清脆的金属音咔哒咔哒响起，箱盖敞开，里面是一只除了耳朵和尾巴露在外面，整个身体都被黑色漆面胶衣紧紧包裹，连脑袋都封在皮质头套里的异宠。

他蜷缩在箱子里，脖颈有项圈，手脚戴着用金属镣铐拘束的掌套，方惟拽了拽牵引绳，看不到也听不见的异宠缓慢地爬起来挪出箱子。

镣铐的锁链不长，他法站起身，只能在地上爬行。凭借调教的默契，异宠乖巧跪在方惟身边，上半身直起来，双臂垂在身侧。头套严密封住他的脸，胶衣裹住全身上下，他的两只毛耳朵不时转动，身后卷起的毛尾巴也在飞快摇摆，似乎十分渴求触碰。

趁方惟掀开异宠的头套，摘下眼罩和耳塞，拿掉嘴里口塞的时间，顾忍风一边观察身前的异宠，一边用余光扫过旁边的程小白。

从锐利又沉静的眼神就可以判断出，操纵身体的人格现在是程阙。目前两个人格自然而然地共享身体，相处很融洽。和外人接触时，大部分情况下是活泼热情的小白，程阙只在必要时才会出来应对一些事。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审视方惟收养的异宠。

标致的脸蛋，漂亮的五官，秀气的眉毛略微上扬，嘴角勾出浅浅的纯真笑意，清澈的眼神里有种水润的辜感，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隐藏了另一个疯狂人格的样子。

顾忍风刚要开口，程阙先出声了，“怎么称呼？”他向异宠靠近两步，“该叫你小黑合适，还是江济帆更合适？”

“小黑就是小黑，是主人的小黑。”跪在地上的异宠仰起头，坦然迎上程阙的目光。

程阙似乎根本不信，眼神瞧向方惟，“我想和他单独聊聊，可以么？”

方惟伸手递上牵引绳，“你们去里面的房间，我和老大在这等。”

程阙接过绳子要带走异宠，小黑却不安地抱住方惟的大腿，方惟低头看了看小黑，伸手抚摸他的脑袋，“程上将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听话，去吧。”

“小黑听主人的。”异宠的耳朵耷拉下来，但乖顺地转身跟在程阙身后爬走，他们走进客房关了门，而楚纪南，方惟和顾忍风三个人在沙发落坐开始交换情报。

紧闭的屋门隔开两个世界。

程阙觉得有点讽刺。自从恢复记忆后，尽管明白自己变成了一只异宠，他仍然满脑子想的是怎么报仇和炸掉伊甸园，却从未想到有一天他能再度成为一个人走在前面，而很可能是自己宿敌的人现在像条狗跟在后面爬行。

他不着痕迹的观察异宠。小黑眼神虽然不安，但爬行姿势很标准，显然经历了长久的调教。两人走到屋子中间，程阙停下脚步随口命令，“跪好。”

异宠真就在他身前跪坐，脚跟垫在屁股下面，尾巴卷在身侧，双手放在膝盖，挑不出任何处。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他，他们的目光再次交汇。

程阙冷着脸，眼神如刀，但异宠没有丝毫闪避，也没有半点抗拒。

“江济帆呢？叫他出来。”程阙单刀直入。

但异宠摇摇头，毛耳朵一晃一晃，“他不在了，他是坏人，坏人被小黑吃掉了。”

程阙仿佛听见笑话，冷哼一声，“你把他吞噬了？”他绕着异宠走了一圈，“那你为什么也知道那些暗码？”

小黑仰起脸，表情十分认真，“吃掉他的时候发生了记忆交汇。他的记忆太复杂了，小黑没办法都接纳所以消失了很多，但那些编码重复出现次数很多，我就记住了。”

他们说的暗码，是伊甸园和Z－03通用的最高级别保密编码。正因为有了这组暗码，方惟能用最短的时间破译伊甸园的防御中枢系统，开启被林鸩关闭的大门，程阙和顾忍风才能赶在导弹发射前五分钟进入通道逃出生天。

但程阙法相信一切发生得如此巧合。他很清楚江济帆的疯狂。十年来潜伏在帝国高层和各方势力勾心斗角，怀疑早就成为他的本能，程阙很难认定江济帆真的消失了。

与小黑的单纯比起来，明显江济帆才是更强大的人格。

“他比你强这么多，你能吞噬他？”程阙眯起眼睛，“我倒更愿意相信江济帆是想让我逃出来而交出暗码……”他停顿几秒再次开口，“因为他对我的执念已经疯狂到可救药，他需要我活着，才能满足他变态的玩法。”

程阙弯下腰靠近异宠，目光盯住异宠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所以被吞掉的那个，其实是小黑才对吧？你的伪装能骗过方惟，但你骗不了我。”他一字一顿的质问对方。

小黑睁着辜的大眼睛茫然了一会，然后坚决地摇了摇头，“不是的！小黑是小黑，小黑真的吃掉了坏人。那个坏人也想吃掉小黑，还想伤害主人。小黑一开始打不过他，可是他吃掉小黑就会对主人下手，一想到会失去主人，我就只能拼了命和他打。小黑是为了保护自己也保护主人。我没有骗主人，也没有骗你！”

他的语气很快又软下来，头也低下去，低垂的睫毛颤动着，“记忆交汇的时候小黑看到了那个坏人很多不好的回忆。主人和我说他过去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所以要小黑好好和你解释。小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你别再生气。”他抬起头，目光真诚而急切，“我可以给你道歉，你也可以打我一顿出气，但小黑真的不是他，求求你相信我，小黑想回去找主人。”

异宠伸手拽程阙的衣角，但程阙闪开了，眼里划过一抹轻蔑的厌恶。

“你回去找主人，就永远只能当主人的狗，一辈子不再自由。你也是帝国有头有脸的首席科学家，你能甘心？”他继续嘲讽。

异宠这次坚定地点了点头，“小黑喜欢主人，主人也喜欢小黑。我愿意一辈子当主人的小狗。坏人有的东西小黑才不稀罕。”

“所以你更稀罕当一条下贱的狗，身体只会流水发骚，淫荡祈求别人使用你？”程阙决定再试探一下，这些话是江济帆曾和他说过的。

小黑的目光没有任何闪烁，“小黑不下贱，主人说过小黑是他最喜欢的小狗，是他唯一的奴隶。我相信主人，愿意被主人玩，被主人管束，小黑只属于主人。”

程阙直起身，居高临下审视异宠，似乎在判断他的话有多少可信度。小黑规规矩矩跪坐在地上，望着他的目光里充满诚恳和期待。

半晌过后，程阙再次笑了，“也许你说的对，一切真的过去了，我应该放下了。”

异宠紧张的身体骤然放松，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但下一秒，程阙用快到看不清的动作从后腰掏出一把枪。

打开保险栓，子弹上膛，一系列动作几乎在瞬息之间完成，冷硬的枪口顶在异宠的额头上，周围的皮肤马上浮出鸡皮疙瘩。

异宠的眼睛瞬间睁圆，咖啡色的瞳孔迅速收缩，甚至能看到虹膜上细碎的斑纹，那是恐惧引发的最真实最本能的生理反应。

“可我一个字也不信。”程阙的笑容凝成冰，杀气四散而出，手指果断扣下扳机。

砰！枪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