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七月,空气沉闷得仿若水泥一般,热浪牢牢裹住每一个年轻的躯体。
窗外的槐树沉默站立,青绿的枝叶低低垂落在走廊上,没有一丝风吹草动。
教室最后一排趴着个清瘦的少年,一头红毛在满屋子的校服书籍里显得格外耀眼,他的脸深深埋在胳膊里,只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莫名有些脆弱。
后门被推开,学习委员手中拿着一张大大的成绩表,用图钉钉在了后面的黑板上,教室瞬间嘈杂起来,人一下都围到了后黑板面前,哀嚎与喜悦同时响起,有退步就有进步,有差劲就有优秀。
人的悲喜本不相通,但当目光落在最后一个名字时,都没忍住窃窃笑了出来。
“老大老大,出成绩了!”一个男生站在红毛旁边,悄悄戳了戳他的胳膊。
红毛抬起头,半睁不睁地撩起眼皮,额前几绺头发翘了起来,满脸的困倦。
薛不冬不耐烦说:“出就出了,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反正他肯定是毋庸置疑的第一。
倒着数的。
“老大,你这次分数考得特别好!”肖天采一脸笃定。
“真的假的?”薛不冬半信半疑,“这不可能吧……?”
他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把答题卡丢地上,踩两脚考出来的分都比他做出来的高。
“每一门你都考了九分!足足考了九个九!九九八十一,长长久久圆圆满满!”肖天采兴高采烈道:“是个好兆头啊!”
薛不冬黑脸:“滚蛋啊!”
这小子就是个纯纯傻蛋。
刚认识薛不冬的时候,肖天采是高一的学弟,薛不冬是高三的学长,两年过去了,肖天采从高一升到了高三,薛不冬从高三又升到了高三。
流水的同学,铁打的薛不冬。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几经变化,只有薛不冬,保持着一颗永不读书的心。
学习,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他爸是房地产老总,建一个楼盘就养一个小老婆,楼盘名字都用小老婆的名字取,美名其曰好分清,合着拿小老婆们当标签纸。
他妈开了个经纪公司,一边跟男明星们谈恋爱,一边找公关,谈过的艺人是最多的,他们公司的公关能力也是最强的,在公关领域做到了业界翘楚。
两人烂锅配烂盖,家族联姻的产物,各玩各的,互不打扰。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想丁克,迫于家族压力生了薛不冬。
所以只有在新年回老宅的时候,薛不冬才是个有爹妈的孩子,平时只是个需要按时打款的银行账户。
晚上躺在床上,薛不冬看着手上的成绩条,一排瞩目的999999999,他牵起嘴角笑了笑。
傻蛋说的不——确实挺吉利的。
不过,是不是好兆头就不知道了。
他将脸深深埋进羽毛被里,随手将成绩单撇在了枕头边上,闻着被子上浅淡的松木香,沉沉陷入了梦中。
在声息的静谧之中,裁剪得略显敷衍的成绩单发出暗蓝色的光芒,浅淡的微光越烧越艳,映亮了少年的红发,纸条在幽蓝色的火焰中燃烧殆尽,连余烬都未曾剩下,只留下一缕蓝烟,转眼便散了。
随着成绩单的消失,床上变得空空如也。只有余温尚在的被窝昭示着刚刚还有人在。
“啊……”
红发少年半闭着眼睛,伸出手揉了揉脑袋,大清早的头好疼。又躺了十多分钟,他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露出一双浅淡的瞳孔,该起床去上学了,再迟到一次班主任就要给他那便宜爹妈打电话了。
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熟悉的卧室顶灯,而是浅蓝色的天花板和一团白色的光芒。
那光芒左右跳动,幻化出了一个带着尖尖斗篷的小人,它愉悦道:“薛同学你好呀!欢迎来到天一学院,准备好投入到紧张又充实的学习生活了吗?”
薛不冬眨了眨眼睛,然后蒙上被子继续睡,他肯定出现幻觉了。